94岁老爸亲历新冠

分享一下我老爸最近的新冠经历。

老爸今年94岁了。多年来除了高血压，没什么其它问题。疫情期间，开始一直呆在家里。但去年下半年在家不知为何意外摔倒几次。每次不是骨折就是颅内出血。几个月里不停地在医院和康复中心之间进进出出。当时我们一方面担心他的身体，另一方面也担心在医院和康复中心感染新冠。

新冠流行初期美国受害最大的地方就是老人院和康复中心。老爸在这些地方折腾了几个月后，我也能理解一些那里的危险。这些老人院和康复中心各种事情分工明确细致，内内外外进进出出的人和东西很多很复杂，要与外界完全隔绝在没有充分准备和巨大调整的情况下很难做到万无一失。新冠这样的病毒传进去很容易。

我老爸那段时间几进几出医院和康复中心。每次回家后都感慨医生护士的“服务”真好。他第一次做了手术后用的止痛药比较厉害，还有颅内出血，好几天都迷迷糊糊的。搞不清是何年何月，是白天还是黑夜，自己在哪里。有一天他问我他是不是在拍电视剧。我觉得很奇怪。难道是止痛药让他产生了什么幻觉？仔细问他后我哭笑不得。原来他觉得每天十几二十个医生护士围着他转，吃喝拉撒都特别细致周到，态度还特别好，就像电影电视里一样。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他几个部位不同的伤和查找他摔倒的原因，从外科内科到脑科心血管科神经科，几个不同的科室都要来诊断和跟踪。每天查房几个科室轮流来。除了住院部的护士和“技术员”(technician)定时来让他吃药、查体征等，还有几个各负其责的理疗师来评判他的状况，带他锻炼恢复。另外还有不同的人送他去照片、做扫描等。这样他当然就有自己周围医生护士整天川流不息的感觉。这本来是医院的常规运作，大家周到仔细是好事，但是我们却有另外的担心。那就是这增加了他感染新冠的可能。

不过他还算不错。并没有在医院或康复医院感染到新冠。最后也发现他摔跤的原因是体位性低血压：坐着躺着血压都正常或者高，但是站起来血压就蹭蹭地往下掉。发现了原因就有了对策。那以后到现在快一年了也没有再摔过。当初的颅内淤血也慢慢被吸收了，除了通过血管进大脑注射了点东西，没有开颅，也没什么后遗症。

今年疫情在大家的生活中逐渐淡化。夏天以来除了进医院还要戴口罩以外，似乎一切都已经回归平常了。老爸去年底还就和我们一起乘游轮在加勒比海上过了圣诞和元旦。我们夏天还去了欧洲一个月。我们家里和周围密切的朋友这两年多来也好像都没事一样。不过我们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阳”过了。因为我们每天在外面按国内的标准肯定随时都是在“密接”中。王小丫同学今年的学校也不强求学生老师戴口罩了。新冠的阴影似乎已经在身后了。

没想到的是那句玩笑话成了真：没有新冠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上个星期四老爸有点小小的咳嗽。我们以为是因为这几天降温，他在外面散步穿少了衣服有点感冒。但是星期五的早上，他醒来后觉得一身酸痛无力，起床都很困难。94岁的人任何时候什么问题都可能发生。我们赶快叫来救护车去医院急诊。救护车来得很快。我开车跟在救护车后面一起去了附近的医院。

这是一家私立医院。我老爸每次有问题都是来这里。所以他的信息都在系统里面。报上名就行了。等我停好车走进急诊部，老爸已经被安置在一间待诊室里。美国医院的急诊室处理病人不按先后次序而按病人情况。像我老爸这种情况，如果不是特别忙，医生马上就过来了。那天也是一样。我进去时医生已经在那里了。

我把情况又给医生说了一遍（当时救护车来的时候已经说过了）。医生说老爸的各项重要生命体征都正常，只是有一点点低温，也完全没有中风的征兆。准备做进一步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感染等。

医生走了护士来抽了了很多血，收集了小便，也捅了鼻孔。然后另外又有人来把他连人带床推去照片。

照片一会就回来了。同时护士进来告诉我老爸中标了：新冠阳性！

医生也很快回来。我问下一步做什么。医生说因为我老爸已经打了几次疫苗，按他目前的状况，大概率不会再进一步加重。也不需要用其它的药。医生说如果是年轻人这种状态，就让回家了。但是因为老爸年龄大，还是建议去住院部观察两天。

我老爸躺在病床上，这些医生护士进进出出也没有采取进一步其它什么隔离或者移动的措施。我就问医生我们这些“密接”的人需要注意什么，做什么。医生说因为我们都打了疫苗，就不需要再做什么了。现在美国的CDC（疾病预防与控制中心）已经不建议我们这种情况做任何隔离。医生说现在正常人即使感染了症状也非常轻。告诉我们回家自己注意就是了。如果有症状是阳性就联系自己的家庭医生。

和医生说到这里，我马上就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症状了：一身好像也有些酸痛。赶快查。结果没事。想想也许是这几天锻炼的原因。

护士给老爸输上液。下一步就是等住院部的房间准备好了就移到住院部。这一般要两三个小时。到此我就离开急诊部回家了。老爸到了住院部医院会打电话告诉我他的房间号。

傍晚我去住院部看了老爸。以前他住院的时候房门一般都是打开的。这次他的房间的两道门都关上了。护士还专门给我一个N95的口罩，把医院门口给的口罩换下来。

老爸现在也算这医院的“常客”了。所以他也比较熟悉各种程序。在美国住院家属一般很轻松。因为一切护士都管。除了护士，还有所谓的”技师“（technician）。技师是帮护士做些给病人量体征、给药，帮病人洗漱拉撒一类的事情的。但是很多时候护士们也亲自动手，并不会一定等别人来帮助。我们家属在那里也就是旁观，轮不到我们动手。去年老爸大腿骨折后做了手术几天不怎么能动。吃喝大小便洗漱清洁护士们都很耐心仔细。这也是我老爸觉得他们服务好的原因。

我老爸住医院主要的问题是语言。他没法和查房的医生护士交流。这个医院白天一般都有说中文的翻译在医院里。没有人在的时候就通过视频翻译。不过我知道这个医院用的几个中文翻译的本语是广东话。他们的广味“满洲话”（mandarin)和我老爸的四川话交流起来也是磕磕碰碰的。所以我每次都在老爸的床头放一个Facebook 的Portal。这个Portal用起来很方便。直接点一下荧光屏上我的头像就可以和我视频通话。老爸要和我说话方便，医生护士需要翻译的时候也可以直接视频我。我老爸去过的几个医院和康复中心的医生护士都觉得他们的每个病房都应该有个类似的东西。

老爸第二天就感觉好了很多。早上就可以自己起床下地走几步了。除了无力，偶尔咳嗽一下，也没有低烧。医生查房说他肺上有点阴影，可能是以前留下的。但新冠也常见。化验也显示他没有结核什么的。医生说如果再没什么问题，第二天就可以回家休养了。一般的手术或者重症病人从医院出来后常常会去康复医院住几周，那里有医生护士，也有理疗师帮助病人做恢复锻炼。然后再根据病人恢复的情况决定回家与否。回家后可能还派理疗师到家里来一段时间。这是美国的医保体系的典型操作。比一直呆在医院省很多钱。不过这次医生觉得我老爸状况很好，去康复医院没人陪他锻炼走步的时候他就得呆在床上，反而没有在家里方便舒服。只要我老爸回家后有人，回家是最好的选择。我也同意。

第三天星期天上午，我老爸除了人觉得还有些软弱无力，也没什么其它症状了。我上午和医生视频以后，下午就把老爸接出院回家了。

现在是老爸开始咳嗽的第9天了。老爸自己觉得一切都恢复了。我们还是提醒他悠着点。身体肯定还没有完全复原。

我爸在医院里也不大听得清楚听得懂医生护士的话。因为他一天看油管上国内的各种视频看得多，为了不让他紧张，我是一直等到他出院了才告诉他是感染了新冠。之前我都给他说是感冒。他还不大相信，觉得自己真的只是感冒。

他这次新冠真正有明显症状的时间就是三天。感觉比感冒都轻，恢复得更快。整个过程也没有用其它什么药。在医院第一天输液也只是为他补充水分和营养。看来现在的病毒确实已经很弱了。另一方面，我从医生护士对疫苗的态度看得出来，疫苗确实很有效。

新冠流行到现在快三年了。我们这是第一次直接面对新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