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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学校有自己的食堂。乡下的孩子大都每周背几斤大米,直接到食堂换成等值的饭票,一斤米换一斤饭票。为了省钱,很多人都是自己带菜。我老家路太远,周末大都回到西洋丁家,没菜可带,一周有不到一块的菜钱。我换饭票,有时用大米,有时用粮票。用粮票换饭票,得另加二毛钱。
有一天我背着十几斤大米走在回校的路上,快到县城时,一直有人跟着我,问:大米卖不卖?五毛钱一斤卖不卖?我砰然心动。五毛钱真不少,这里可卖六七块钱呢。当然我没有真去卖它,一是我自己得吃饭哪,更重要的原因是:买卖粮食可是犯罪,借我胆子也不敢啊。
同班同学江义水,也是乡下人,从柏里中学初中毕业,住在三里江,比我个子略高。
三里江,四里塘,五里岗,当地有不少这样的村名。三里江位于公路三叉口,由鸿塘到贵溪和周坊到贵溪的公路在那里相交。江义水和他的同伴上学,从不走路,都是搭车。怎么搭?他们等在公路上坡的地方,车子来了都得减速,他们就矫健地爬上去。有时司机会破口大骂。骂归骂,终究还会让他们坐。为什么?他们是打不死的吴清华,一会儿还会爬上去。偶尔会有事故。
他们有时教我,有一次我都蠢蠢欲动了,最后还是打退堂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值。我愿意花几小时走路。
爸爸虽然说过,饭要吃饱,不能挨饿,并不等于可以敞开肚子吃。我基本上是早上二两,中午晚上各四两,当时大家差不多都这样。有时饿狠了,就会多吃一二两。
一天中午我们在一起,各自已吃了半斤米饭,就着五分钱的炒南瓜。吃完觉得不太饱。我那样瘦小,能吃半斤米饭,那些站在旁边的女孩子都要故作惊讶。比我高大的女孩,都只吃二两,三两。
江义水说:敢不敢再吃半斤?
如果没人挑战,也就将就着算了。年纪青青,一遇挑战斗志就上来了。有什么不敢的哪?我们又都要了五分钱南瓜和半斤米饭,一会儿工夫又吃完了。这下该吃撑了吧?谁知没有,依然不饱。
江义水又说:敢不敢还来半斤?
接下来再来半斤,照样狼吞虎咽,一会儿就完。我们互相看看,江义水不再说话了。他不敢再说。再说,我们估计还能对付几个回合。
从那时起,我就明白自己肚大如牛。
4
一大早,张老师和罗老师就等在教室里了。一脸的庄严肃穆,一丝笑容也没有。坐在教室的同学也一样,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一个个默不吭声。通常,一些早到的同学都要在外面的空地玩一会攻城。今天的屋外静悄悄。
上课铃“叮铃铃”响了。往常,老师都要瞄一眼踩着铃声进课堂的同学。今天这些都给省了。张老师说了一两句开场白,就由罗老师发言。
罗老师说:当前的革命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全国各地,在伟大领袖的英明正确指引下,一派欣欣向荣!但是,拿枪的敌人虽然被消灭了,不拿枪的敌人依然存在。他们人还在,心不死。阶级斗争错综复杂,我们学校也一样。最近校园里出现了反革命标语。阶级敌人不甘心他们的失败,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恶毒攻击伟大领袖。
难怪校园里来了公安人员。到底是什么样的反革命标语呢,老师没有说。不能说。一说就变成传播反动标语了,也算反革命行为。也不能打听,打听同样是反革命行为。结果大家云山雾罩。
罗老师说,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如果同学当中,有人写了反动标语,千万不要心存幻想。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是我党的一惯政策。
讲完之后,就开始收集我们的作文本子,好核对笔迹。
下课之后,大家既好奇,又害怕,想方设法打探消息。事发现场已经封闭,不知情的人只能猜测。各种猜测都有。一时人心惶惶。我尤其心里害怕,总担心万一那字迹和我的有点象,那可就完了。
一连几天,大家都在恐慌之中。最后终于有了眉目。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那时候的墙壁上有各种各样的标语,决心书和大字报。有两位同学互相开玩笑,其中一个在空白处写下:打倒XXX!XXX是另一位的名字。被打倒的同学就笑嘻嘻地把自己的名字撕掉了。然后他们就若无其事地走了。
他们哪里知道,那撕掉的名字下面,并非空白,而是出现了另一个名字。和没有撕掉的打倒一连读,那可不得了了。高度警觉的革命群众发现了,立即上报校党委,再上报县公安局。公安局立即立案,如临大敌!
好在两位同学根红苗正,三代赤贫,各自痛哭流涕,深刻检讨,最后免于追究。
怨有头,债有主,无关人员终于松了口气。于是热闹依旧。攻城的攻城,跳绳的跳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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