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剑波:回忆琐记(26)

刘承玉是个烈性的人,对我非常坦率。记得一天,我对她说:“生了病整天关在屋子里,太无聊了”。 谁知她一听便发了火,大声说:“你们这种人才叫无聊。那天天赶早上班怕迟到的工人,男男女女,挤公共汽车,你挤我,我挤你的,他们就不叫“无聊”,不懂得“无聊”。听了,我对她说,“我错了,从今以后我决不叫“无聊”了”。第二天我就拿起工作来尽力而为了。还有一次,是戚宴和同班同学到城里一家鞋店(?)劳动。在外面吃午饭,家里给她的钱很少,同学有时要请她吃东西,她不好推,我知道了,给了她点钱。这也惹起承玉责备我,说她就是要子女养成节省的习惯,你反而帮了我的倒忙。类此之事还有。

到了七十年代,我曾在什么地方写过:“去年 — 1970年,我已经被困于冠状动脉硬化的心脏病,差不多六七天发一次的剧烈的心绞痛,老年人被剥夺了所能享受的诸般活动与自由,一个人 — 大多时间是一个人,与病苦为缘,其中的味道,如人饮水,只有冷暖自知。”但我究竟每星期还有几天可以以意志来克制病苦和孤独,做一点有益于他人的工作。我从1970年四月起,开始 — 也是继续1967年八月编的“古希腊语课本”,经过四年时断时续的努力,毕尽完成了。可以说,在年内是第一次用汉语来编写的古希腊语讲义。十年浩劫结束后三年,作为我第一次给世界古代史的研究生讲授的课本。跟着又靠两种英译本,边读边译,译了索福克勒斯的悲剧“菲罗克特特斯”。1972年六月再译同一作者的悲剧“爱勒克特娜”。我肯定我不仅忘了孤独,也减轻病痛,(以后我还译了两种,此是后话)。

 1973万仪的三女小方在兰州出生(他的大儿子小东1965年生,二女小红1968年生。)

1974年尚琼从四中退休回来。
1975年六月万井、宝玲结婚
十二月生孙女卢卉

而二女中晋于是年十月生周舒。

话拉回来,说“文化大革命”时期的事。一次,工宣队南光厂的张师傅对我说:“我们派人到南京、上海、苏州一带对你外调。结果原来你不是国民党,也不是改组派,不是国家主义者,也不是民社党;既没有加入袍哥,也不信教。你在上海又穷又病……。”我听了,心里想,这怕是你们对我下的结论了。自然还有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头衔。

 现在要谈谈那些年我和方善境(Tikos )同志的关系了,似乎在第一部分里已经讲过,他在汉口办世界语期刊“希望”,我和他便有了联系。文化大革命期间,一批批世界语者受到审查和迫害,各地世界语组织陆续停止了活动,大专院校已开世界语课的停开了。《中国报道》从1966年起,十年中刊登了大量的极左路线下的政治性文章。可是也有些地方如武汉、黄石等仍在印油印刊物和出书。如胡国柱的“世界语诗词格律”便是在1973年出的。而那些时候在“中国报道社”工作的方善境以个人名义(免得牵累别人)发油印信到各地,倡议国内世界语自愿出钱,从几角到更多,用来油印出书。这样,一共出版了二十多种世界语的课本、会话、读物、语法、词汇等,还印行了“世界语—-革命的语言”三集,“八种语言对照的世界语基本词汇”,“世界语和我”(其中之一,登载了我写的文章)等。我响应并支持方善境的活动,用油印信向各地世界语者报告世界语者活动的情况。油印信共发出二十二次,直到1980年8月。1976年外文出版社从各地借调干部成立翻译“毛主席诗词选”的世界语组,由方善境、谢玉明等组成,我接受了方善境的邀请,审阅翻译的初二稿。  我还记得1958年写送方善境的诗:“亘半世纪相知,美髯未觌,夜梦频驰。一样为人生世界,吐尽蚕丝。新感觉,新希望,追踪柴门霍甫,还加上峥嵘头角,敢凌波逆浪,不向权贵低眉,搔首弄姿。”

1974年我译了世界著名的匈牙利世界语诗人K.Kalocsdy用诗体改写的《伊索的智慧》。我从十一月六日动手到十二月二日一口气译成汉语白话诗,还经过一次修改。由于我译的时候,四人帮被殄灭后,才交给四川人民出版社,但该社的社长和总编还心有馀悸,要我详细介绍 Kalocsay 的政治面目,是否反过马恩列斯毛。我写信到中国报道社问方善境同志,回信是Kalocsay曾写过歌颂他们的诗。但出版社的总编还是要我从原译的77首删去7首,说那些看来是后来被出身剥削阶级的文人有意塞进去的。我为了怕阻碍出版,照他的意思删去了。书到1980年才出,印了三万七千册,现在早已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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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剑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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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03/26/22 @ 0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