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城记 — 纽约:跳舞迎新年

对艺术方面我的兴趣非常杂乱,唯独舞蹈不敢碰。

就像在关公面前呆久了,大刀碰都不会碰一样:因为我以前的工作,见过好多优秀的舞蹈员—北京的,上海的,香港的,台湾的,英国的,德国的。。。

小时候,就知道苏联的芭蕾舞厉害,有个叫乌兰诺娃的,来过中国,虽然连影子都没见过–可是,她的大名还是知道的。到了香港才晓得,她不仅仅是苏联的宣传,中国的捧场,真个是风靡世界的舞蹈家。

苏联的革命咱挑着学–他们的芭蕾领导了世界的潮流,我们研究“中国特色”的芭蕾。。。

苏联的芭蕾明星是国宝级的人物,在40多年前,苏联人非常贫困时期,他们都享有特殊的地位:洋楼,小车,名誉。。。可是,艺术家渴望的创作自由–政府不提供。于是,有了电影《白夜逃亡》的真实故事。。。

70年代,苏联逃亡到美国的芭蕾舞演员“巴西尼寇夫”自身说法—将他向往自由的内心苦痛,以及逃亡的紧张刺激,告诉了全世界。

在他之前的60年代,他的前辈舞蹈家雷利耶夫–逃亡到英国。

雷利耶夫用他独特的斯拉夫民族雄性的芭蕾语言,宣告了欧美芭蕾舞台上旧式的男演员是花瓶的老时代的结束—他还使英国几乎要退休的芭蕾首席女星马歌芳婷–重新获得舞台的生命–他们的合作演出–风靡世界,一票难求。

香港的老朋友曾和雷利耶夫在英国同台演出,说他的《吉塞尔》还没跳,只是披着斗篷,缓缓得由舞台侧面,倒退着入场–那亮相的姿态和身体语言的魅力—观众已开始如痴如狂。。。

如此倒退着亮相的演员,只有北京的赵燕霞的《李慧娘》可以比美!我十分有幸,在四人帮倒台后看到她老人家的演出,叹为观止!

像雷利耶夫一样,逃亡到美国的巴西尼寇夫也用他的风格性现代芭蕾语言,征服了美国的观众,他个子不高,但是他照样征服了全世界,他还在现代舞的方面有着非凡的创造和演出。

我的朋友为了看他在澳洲的演出,将回家和父母团圆的日子压后数月。她说,看巴西尼寇夫微微得一举手一投足—足以扣人心弦,难忘终生。。。

苏联解体后,他们强大的舞蹈团体也四分五裂,各大小城市的舞蹈家流散各国。

纽约的中国人/外国人的交际舞学习中心,教师几乎全都来苏联,东欧的也不少。他们的特点是,基本功扎实,又灵活多变–连台湾人自编的“台湾探戈”–他们也能跳,还能教!

目前最流行的拉丁舞–照理说,不是斯拉夫民族的特长,可是,他们一样可以教得你服服帖帖。

他们的英语都不怎样,但是,他们有着国际语言:舞蹈的语言。

为了迎新年,朋友定了张舞会的台子,不会跳舞的我,为了打发新年的寂寞夜,也去凑热闹了。

不大的舞厅,陈旧的布置,昏暗的灯光,蹩脚的音响,快餐的食物,凌乱的桌椅,凌乱的预言:国语,广东话,上海话,福建话,东北话,英文,俄文,韩语,日语。。。呵呵,都来迎接新年了!

我静静的看着七八位俄籍的舞蹈老师,他们带着学生舞伴翩翩跳起“国标舞”–老实说–我没想起他们是雷利耶夫和巴西尼寇夫的老乡。老实说,我在北京上海看到的国内舞蹈家,跳的决不会比他们差。–看样子,不是来自莫斯科,不是来自彼得堡—果然,跟他们学过舞的朋友证实了。

到了表演节目了–好吧,看了三对舞伴,也许,都练了有20小时吧,探戈/华尔兹/喳喳–都还不错–有个中国男孩还真叫我眼睛亮了半分钟,他的舞伴是苗条的有点过分的苏联小姐–是他的老师–据说,此舞–足足练了一个月!

苏联主持介绍三个苏联美女上场,我开始提足精神了!

哈哈—“尼库瓦拉”—是个叫“尼可”男舞蹈员!他用戏剧化的舞蹈动作,配合着男舞者,扭腰,扭屁股,作亲热状,作跌倒状,作春光杂现状—舞步却半拍都不脱节–呵呵,那可是我在上海北京香港都没见过的!–所有的观众都拍手掌,笑得坐在地下的都有!–年纪由8岁到80岁!

雄壮豪迈的音乐声中,一位长毛腿的西班牙“女士”出场跳斗牛舞了!

这种舞,男士是绝对的中心,可是,“她”太主动了–她真像野牛那样的随着强烈的音乐追着男舞蹈员–而他,每次都在关键时刻,散掉,逃跑,—–都控制在舞蹈中,在节奏中–哈哈,“女士”–那头“牛”终于逮到了斗牛士—“她”双手紧紧地抱着斗牛士的脖子狂吻,两条毛腿缠得斗牛士死死的。。。

看到他们演出完,男男女女的观众排队和“她”摆姿势留影,签名—这时,我想到了他们的同胞:雷利耶夫/巴西尼寇夫。。。


黄锦江(江上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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