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剑波:回忆琐记(41)

这次不如前次住院,温度总在37·6℃-37·8℃,脉搏每分钟90以上,舌胎黄,口唇发麻,咳、尤其是半夜或黎明前三、四点钟大咳,七日一度停止输液,十六日又输。舌胎黄,口苦。医生说须加服中药,中旬起便开始,一直到出院。输氧也比上次频繁。

来看我的不少。校、系领导,裕鲁夫妇,惠云、荣棣(裕克妻子)、任培伯(张履谦妻子,比我稍长)由尚琼伴来。经常来的是云凤,差不多每天上午十点左右买好菜都来。医生十分关心。不知如何传出消息说我轻生想自尽。这就把医生吓着了,背着我向系上反映,并传到尚琼、中晋,使她们莫名其妙。我病苦、心区时痛,睡眠不好……,有时感到病是好不了的,横顺一死解决了生理上的痛苦,更是情感上的疙瘩。想解脱给亲人们的累赘。周医生对我不好明言,却大大鼓励我替人民多做点事,她一连两次和尚琼、中晋谈过话,和来看我的系主任伍宗华谈过话。伍来,我请他放心,我虽偶而想到死,但我还不痴呆,记忆力虽损失了,但思路还不混乱,没有神经上的毛病,还想多做点事。但我不得不早一点作好身后打算,我告诉伍主任,我已把我以往的译著寄托了上海朋友,把日记交给我大儿子万仪,历史方面的译作-—我举出我译的《捷克胡司派运动》,我为研究生编写的《中世纪意大利史》等,打算交南开大学王敦书或于可教授,为我整理出版。伍主任劝我留下,把存在东北师大的《捷克胡司派运动》译稿要回来,川大可以出版等等。

为劝说尚琼同意请保姆的事,我有时午饭后或晚饭前回家亲自婉劝。她年纪大了,不要太劳累,何况这些时候,岳母还住在这里。刘箐华也为此事来过,尚琼为了礼貌,满口答应,心里仍然坚持不请。其间出力最多的是中晋。她苦口多次婉劝,二十四日尚琼说出了请保姆的条件,如不住宿,不同吃等等,总之,她答应了。 其实在住院部我并不寂寞。有书看,有长廊散步,可以在办公室写信写日记;清早可以在空旷处做八段锦。医生对我爱护,护士姐妹们个个对我尊敬关怀。因为病比上次这重,医生劝我多住一久。但是面临开学了,陪伴我的勤工俭学学生要上课了,再也请不到人陪伴,即使给报酬(学生也给报酬)。所以我不得不出院了。我写了感谢医护同志的诗,于八月二十八日出院,出院前云凤来替我下蚊帐去洗,九点便回家了。

回家是首先打整清理屋子的体力劳动,这对我有好处。住院二十多天,真算四体不勤了,而回来不方便的反倒是没法去做八段锦。因为身体太疲累了。刘世汉医生说我肺部感染未尽除,应该再住一星期,却没有。又多是阴雨天气,白露秋分了,但仍然想除了拜望张清瑶夫妇外,在白露前两天(六日)试走到邮局买邮票,回头看书摊。我把来回分作三段:从出门到大操场一段,又到大礼堂一段,到邮局又一段。来回花了一小时,气紧累而外,全身出汗,回来用毛巾抹乾,上床休息一会,又才起来热中药。我在日记上写道;这就叫“锻炼”。七弟来信责我“不是强者,不如老父亲,不如金石,金石在落气前手握健身圈赖以自持。吾兄孤寂之感,情所难免,望无以伤忏宿业,未断除之业根,徒自煎迫,一缘未了,百虑纷萦。何意吾兄乃一蹶至此。”的确,何脆弱至此,可不害羞,枉自翻看《心字》,图以四十二年自己的思想豪言来克服自己的悲观抑郁。记得我曾在八月三十日那一天,把程梅和余雪玲(一在内蒙,一在广东)的像片寄回她们,写了“告别”-最后的信,还在九月七日寄回莉丽十几张像片。这是什么心理?岂是强者本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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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剑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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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04/27/22 @ 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