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城记 —纽约：住进曼哈顿（4）第三个不速之客

我租的曼哈顿的旧楼有五层，好多是老租客。台湾的新房东买下来之后，以前的租约是不能更改的。每年的增长率受法律保护，不能超过一定的比率。所以，有的客人房子和我们一般大，租金大约只要付一半。太座说，这和房东太太开头主动减租也许有关吧。

老外租客，有时会找借口不付租金，或是拖延 —- 比方说老鼠太多啦，雨水入窗口拉，楼上的人半夜太嘈啦。。。房东的儿子每次收我们的租金，就感慨。说老外如果搬出去，再也不租给他们了！他家在唐人街还有一栋楼收租，每次到期去收租金，没一个人投诉的，家家户户都早已准备好现金 — 因为租客全是华人！

门口开的小食品店，是这位少爷的正职。可是，他请了个墨西哥人做三文治，房东两夫妇又常常进进出出打理，两老好像还有日居时期的生活习惯，老太太天天干净漂亮，老头子默默无声勤勤恳恳。这位少爷–倒是非常台湾新派。我没看干过任何用力气的工作 — 除了收钱和找零钱。他常常抱怨：纽约没劲，到了晚上更没劲 —- 要是在台湾，和朋友喝啤酒喝到天亮。。。

——少爷呀，这是全世界最大的大都会纽约曼哈顿的中城呀，附近的梅西百货、时代广场、百老汇，多少酒吧和夜店呀 —- 我就是缺钱！一点都不缺“劲”！
他说 — 阿呀！那都是老外的地方，全是英文，没劲！
—– 那，少爷你在台湾这么开心，为啥要来纽约？
—— 哈！还不是因为你 —– 们！大陆说要来解放台湾嘛！
—— 啊？！你们当真的？
—– 当然啦！ — 我们家全都跑来美国啦！

想想，也难怪。自从有了民进党，国民党麻烦多多。大陆祖国改革进步 —- 虽然运动不少，可是兵力好像没少过 — 再说，“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 — 我听了近 40 年（时为 1989 ） — 感觉迟钝了 —- 台湾青年同胞如这位少爷，听了，感觉不一样吧。

这不，楼上又新搬来了位台湾同胞小姐。 —– 总算，我们有了中国邻居。

说起来，我们还是半个同行 — 她原来是台湾“云门舞集”的演员 — 难怪上下楼梯都有与别不同的风采啦！我为香港现代舞团设计的节目去台湾演出，她还捧过场。在梯间，在小店，在门口，使同胞，自然就聊多了几句。太座和她好像和她蛮谈得来（也许，想请教她的窈窕之道吧？）。她的蛋糕手艺非常了得，附近一家健康食品店已经向她订货，来了没多久，就解决了舞蹈学校的学费问题。

有一天，她敲门，请我们尝她刚做的健康蛋糕。她一踏进门，就对我们简陋的成套的家俱发生了兴趣，当知道来源之后，她问：能否帮她也做一套？原来，这几天她还睡在地板的床垫上。

当然 — 她已经看道了我的舞台杂活手工的样板房：实用、廉价。。。

想想她为了逃避“解放台湾”，退出大师林怀民的舞团，只身来到纽约重新生活；我们逃避的是香港的 97 ， —– 在这曼哈顿的旧楼相遇，我们不该“同病相怜”吗？ —– 太座在一旁煽风点火，我就顺水推舟啦 —- 如果，你也像我一样找到同样的木料 — 我就帮你做吧。 —– 我知道她住不长久，我知道她不会买建筑材料，我想世上不可能掉下两张馅饼都是同样的木料堆成的。。。

呵呵，有一晚，她来敲门，兴奋地喊叫着：有啦！木料有啦！和你们的一抹一样！他们又运玻璃啦！

—– 于是，我帮我们第三位不速之客，做了一张单人床，一张小饭桌，一张小板凳 —–小板凳，直到她结婚，她都带去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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