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平民生活(2)

我们的房屋虽小,经济也不宽裕,但家里却充满了母亲的温暖。记得寒天里冰雪满地,北风呼啸。放学回家,家里燃烧着木炭火盆,进门就有一股暖流扑来。那时母亲又连忙递给我一个烘笼,要我先用它烘烤我那双在学校早已冻得通红的双手。那烘笼是竹编外壳,内放陶罐,罐子里用灰焖着燃烧的木炭。夜晚母亲又用它给我们弟妹们暖被窝,她总是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怕烘笼打翻。我对被窝里的那股暖流至今犹能忆及。

1946年,我14岁。因为伯父在成都工作。我便随同堂兄、堂姐一道离开了家,想到成都去读书。那时候离开那大山里的老家要步行两天到广元,才能坐车到成都。中途第一天晚上我们在半途上的一家亲戚家里过夜。因为家庭经济拮据,我和堂姐到成都后没有直接去读书,而是进了一家私立医院 – 成都进益产科医院做护理。那是美国传教士的女儿玛丽安·曼利(Marion.E. Manly)在成都创办的西南地区第一所产科职业学校 – 进益高级助产职业学校的附属医院。是成都市创立最早的民办产科医院。朝鲜战争开始后,这个医院和学校的资产被政府冻结。后来玛丽安·曼利被驱逐出境。这个学校和医院在51年被并入了华西大学。这个医院还出过一位名人:美籍作家韩素音。韩素音就是从到这个医院培训实习走上文学道路的。不过那是在我去那里之前的事情。

华西医院2014年在当初的地方竖起的“进益产科医院院址“标志牌

当时学校的校长兼医院院长是华西医学院毕业的彭志兰院长,后来是成都陆军总院产科主任。他先生白英才也是华西医学院毕业的。出国留学后继续回到华西医院。我到成都时白医生是华西医院的院长。彭院长对我们很好。很多年后还一直给我很多帮助。这样我们把自己的吃住等生活问题解决了,还能有些零花钱。我在那里工作了两年。后来自己偷偷准备报考,16岁考进了公立医校。

进益医院徽章

离开家的时候,母亲让我带了许多她在重庆时期的衣服,让我按照自己的需要加以修改。于是在医院和学校读书期间,我不断按照自己的需要,改动着母亲的衣服穿。同学们都没有看出真相,反而认为我的衣服很好看。

后来,父亲因为帮助伯父竞选县国大代表,被竞选的其它家族势力排出杀手暗算。杀手没能得手。父亲逃进无人知晓的深山庙宇里躲起来,长期不能回家。母亲不知道父亲的下落,其焦急与痛苦可想而知。一天,在成都的我忽然收到一封信,信封在交通不便的长途旅行中已经破旧,但我一眼就看出是父亲写来的。他描述了杀手当时对他的追杀情况和他藏身的情况。同时附上了他的一张山水水墨画,要我向母亲报平安。母亲收到我寄回家的信至少需要十几天。

从中日开战到内战,国内物价疯涨,公务员和教育人员受影响最大。这期间家庭生活更加困难,母亲也同时更加惦记着我的一切。她在借债糊口的情况下,托一个远房亲戚将她最后的一颗值钱的金戒指带给我。可惜遇人不淑,戒指石沉大海。好心的母亲对那戒指的事,却也不追究下落。

今天人们也许不会理解一枚金戒指的份量。可在当时的情况下,它完全是无价的。在我心目中,任何物品都无法与它代表的母亲的慈爱的心相比。“寸草难报三春辉”,三十二年后的80年代,当我经济情况稍有好转,我办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母亲买了一颗光泽度很好的纯金戒指。我最后一次看望母亲返回美国时,母亲又将那颗戒指亲自给我戴在手上,让我留给孙女作纪念。

我回国陪母亲期间,母亲娘家侄儿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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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学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