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的时候,最难的课就是政治课了。当时的政治课有三门,就是党史,政治经济学和马克思主义哲学。
党史虚无缥缈,类似于玄学,有点来无影去无踪的味道。比如瞿秋白最先是革命烈士,后来由于伟大领袖说了:“多余的话我看不下去了……”,于是他就成了叛徒。再后来拨乱反正,他又变成烈士了。一个已经走进了历史的人物,居然还要有这么一番折腾,可见这门课到底有多难。类似的还有,当时刘少奇的定性是叛徒内奸工贼刘少奇,几年后又变成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了。最近又有人张罗着给文革翻案,说不定刘少奇又得改称呼了,由此可见党史之难,也是难于上青天的。
政治经济学也一样,玄之又玄。教课老师就说课不好教,比如股票市场,当时是资本主义的毒瘤,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要变成社会主义的香草,谁吃得准呢?
好在老师们都有一付菩萨心肠,在考试前会给我们复习提纲,然后归纳总结,说:总而言之,统而言之,总统而言之,你们如果能把这二十道题的标准答案熟记于心,通过考试就没问题了。颇有点类似美国的入籍考试,有一百道题目,都有标准答案,你要是背熟了,没有过不了的。
我们是先学党史,接下来学经济学,这两门课我都是通过背熟二十道标准答案而蒙混过关的。
最后一门政治课是哲学,学的是唯物主义辩证法,用的是艾思奇编写的教材。我把教材翻了翻,觉得挺有意思的,于是下了点功夫,把哲学的三大规律搞得颇为清楚。哪三大规律?就是对立统一规律,质量互变规律和否定之否定规律。我不仅看懂了书中的例子,而且能举一反三,用三大规律解释一些社会现象,并且颇为得意,觉得终于掌握了一门通向社会的钥匙。
俗话说不作不死,翻译成现在中国人的英语就是“No zuo no die”。我偏偏在这门课上翻了船。因为我觉得学得比较懂,不死背标准答案,现场发挥一番,弄个及格应该不会有问题,就没有拼尽全力背二十道标准答案了。更有甚者,考试前一天晚上,学院大礼堂放一部外国电影,尼罗河上的惨案,全英文的。这部电影中文配音的我已看过,很是喜欢,对大侦探波罗的破案推理特别欣赏。当时我对自认为学懂了的专业课是从不熬夜复习的,于是在哲学课上也故技重施,买了张电影票,试试能不能看懂英文的原版电影。实话实说,英文是一句没听懂,但故事情节却是相当清楚,了然于胸的。
第二天准时考试。考题不难,该答的题目都答了,感觉良好。
一天晚上,班长潘国雄老大哥来到我们宿舍,说我们班上政治有人考试不及格,要补考。我好奇地问:谁呀?班长说,不好说。他把谁不及格当成了国家机密。我心里想,这么简单的题目,还能不及格,脑袋一定是被驴踢了。
第二天消息传开,简直是晴天霹雳,因为那个被驴踢了的脑袋,恰恰就是我的脑袋。
要是因为考试不及格毕不了业,那可真是奇耻大辱。可想而知,接下来的日子我是如何度过的。我拼命背标准答案,补考的时候,连标点符号都没敢错一个。
唉,中国的政治真是太难了!
On 08/09/22 @ 0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