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尔迦喝完了这一小杯酒，坐到妇人中间的凳子上，他激动万分，用山毛榉棍子在泥地里写着拉丁字，他又继续说了下去：
“亲爱的邻居们，如果你们有后代，且是些女孩子，我要说：把她们活埋掉，不要让她们看见萨格勒布。不要有稀微的惊奇。我说的话是严肃的。我们深入泥土，无疑是用我的剃刀！我们所有的人都守贞洁，而诚实的旧时日在哪里呢，在哪里？打起灯笼找吧。而今天呢？一切都乱套了；当面称‘是’，背后叫‘滚’！”
“今天许多人戴着纯洁的帽子，而关心的却是某种掩盖罪恶的好色小帽。是的，是的，是这样。特别你们认识的那位金匠的聪明姑娘，不是吗？无情的圣女，不是吗？真的，神圣的教皇陛下不会赦免她的死罪的吧！”
“可能吗？”女商贩喃喃地说。
“多拉也有风流韵事吗？”弗雷约娃好奇道。
“多拉有的，多拉，多拉·克鲁皮切娃。她断送了我和我的一点点财产。她是那样的年青，”他说，“自然，她梦想当贵人。她像师娘一样搔着纤细的皮肤。现在呢？……现在好了，现在她抬来了贵人，现在我怕，她不久将变得苍老。我是个穷光蛋。我很诚实，守护着所有的上帝创造的东西，”他说，“她在我面前轰然闭门：您干什么，格尔迦，她不会为你的，确实小主人在山后旋来旋去。特别在那天教堂前的该死的时候起，就没有时间来想结婚。那是就我这样的善良人想的。但是，大家只想看，而我亲眼看到的。上帝是我的见证。”
“怎么回事？”巴尔巴拉明白了一些。
“在诚实的妇女面前，我羞于谈论那可耻的事”，剃头匠痛苦地用木棍敲打着地面。“大家都知道。有一天，刚巧是礼拜天，我过卡梅尼塔门进城。我看见，克鲁皮奇家篱笆前有一匹灰马。真见鬼！我想，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贵人’的马匹会吃‘市民’的草啰。我要看看。我想在克鲁皮奇身上挣点钱。我进到屋内，道了‘日安’。嘿，我的邻居们，那里才好看哩。纯洁的多拉坐在椅子上，用腰带围着她的是……年青的格列高里亚涅兹，他蹲着，同她喁喁情语，像春猫似的，那时玛格达，圣玛格达坐着，并且观察这一切。呶！你们说什么？呸！羞煞人！你们听着！我要当他们的证婚人。再见！”几句话说毕，乔柯林就跳开了，并且快步朝山那边去了。
女人们都呆住了。甚至于没有同剃头匠道别。最后双手一合。
“那是真的吗？”
“还在我们身旁呢！”
“而且是多拉！”
“那株整洁的麦穗啊！”
“还有玛格达！”
“那支神圣的蜡烛！”
“老克鲁皮奇呵！”
“那个风流人物，在市政府对我的安德里亚说，乌鸦吸尽了他的脑髓。”
“那个在神会上与年青主子相好，总是要败家的。”
“太可怕了！”
“再见，好人儿夏弗拉尼奇。我到女面包师那里去。”
“再见，好钉子匠。我去找我那老伴。”
老太婆跑向四方，去磨自己的舌头。
在剃头匠后面，哑巴耶尔柯的脚步一步紧似一步。他觉得剃头匠并没有发现自己，而他却不把目光从他身旁转开。乔柯林直朝梅德维德堡。耶尔柯紧随其后。乔柯林穿过山谷，耶尔柯就从上面过。剃头匠没有想到还有一个忠实的伴侣。他们从稀落的丛林中走出来，又走上耕耘过的田野。剃头匠走过了田野。耶尔柯步其后尘来到山楂栅栏，好像他是拴在剃头匠的灵魂上一样。
坡地上，稀落的丛林顶端耸立着一棵角树。浓荫其上。剃头匠目不斜视地走到树边。它旁边转而下山，转向树林。他来到那棵树，停了下来……脸色苍白。冷得发抖……像被蛇咬了似地，旋即又电闪般快步走向树林。野生莽丛的蔷薇枝后面，耶尔柯的头露了出来。他抬起了好奇的头；爬上了角树，好看个究竟。角树下有一个花白胡子的大个子，浓眉的凶汉。一排排银纽扣后面，显露出毛茸茸一付胸膛。他旁边的草地上铺着一张灰黑的粗呢斗篷，是用红呢绒镶织成的，无边的高帽，编就的小提包，枪弹别在皮带上，挎着一支重重的滑膛枪。按服饰，他是个克罗地亚的警察或是哈拉米人。哑巴看见了这个武仙，微微一笑。他就像狐狸钻森林一样，低下头滑下树来。稍后一些他又看见了剃头匠。这剃头匠照直朝着梅德维德堡。他朝栗木块上一坐，喘息一阵。恰值此时，从他身上看得出，他是多么地恐惧。梅德维德堡方面的树林正奔驶一匹骏马，骑在上面的是主子斯捷普克。
“呵，剃头匠！什么魔鬼把您弄到这里来的？”斯捷普克问剃头匠。
“我来看您，阁下！”格尔迦鞠躬时，头几乎着了地。
“给我说，您的朋友们，萨格勒布人好吗？他们因为痛苦，要爆炸了，是不是？”格列高里亚涅兹笑道。“还是，来取提供给各种先生们的新消息的预知吗？”
“不为头件事，也不为别的”，剃头匠又说，“而是关系到您的。”
“我？我们倒要听听！”
“巴维尔少爷掉了脑袋。”
“见鬼，怎么回事？”
“在金匠的店子里，他把头丢掉了，同美丽的多拉在一起。”
“同萨格勒布女人在一起。您发疯了吗？”
“我的肚子还空着呢，阁下。”
“有人使您干渴着过河吗？”
“我看得很清楚。”
“那么你看见……”
“天呀！……看见什么了？”
“巴维尔先生在青天白日之下，拥着，吻那姑娘，就是去年他曾救过命的那个！”
“呵，让马蹄踏碎她的头脑！您实实在在看见的吗！”
“就像现在看见您一样。” 斯捷普克额上阴云笼罩，愁思上涨。他的全身都在颤抖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