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克鲁皮奇的商店是一间宽大的房间。他在那里接待客人——那是他的圣室。自然它不是贵族们的沙龙，然而一经走进并一目了然，已走进了富户的屋子。
房间本是长形而雪白的，木头的天棚涂着灰色的色彩，穿过两扇铁框的窗户，一些阳光照射入室，这房间多少有点类似昏暗的教堂。角落后面有一大大的泥炉灶，一束束毛，种子和一大瓶特制的醋。炉灶旁贴了一张奇妙的画，在它下面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点着一盏银灯。恍惚一看，还很难辨别那是一张什么人的画，因为它已很陈旧，并且本身也确属粗糙。但按那位手执金钥匙的大胡子圣徒评判起来，都要猜是——该画家可能打算正确表现圣彼得的尊容。圣彼得的后面插着棕树节的棕榈树叶①，为的是保佑房屋免遭雷电的轰击。墙上挂着一个小黄铜的盛水用的盘子，一串大粒的念珠和一支重枪。一些锡碟子和盘子在架子闪烁着——那是可以看到景况良好的象征——玻璃匣子的后面墙洞里一些发了白的意大利式的肚状壶，上面绘了一些灰蓝色的花纹。
稍远一些有一个镶黄铜花纹的高橱，在上面镌刻着幸运贞女玛利亚的英名和一五一0年的字样，橱柜旁边有一个大铁箱。横樑中央悬着一个大器皿，中有一个花环，已故的克鲁皮奇师娘便是带着它来结婚的。顶架上的萨格勒布银匠会的纹章十分耀眼——是一个银香炉和蓝底圆形的章。然而最好的征兆却是在那里，客人们受到的接待，让坐在屋内长桌子的中央，长桌周围是色彩昏暗的木头椅子，他们的支脚都是砍成心形的。
今天这里却是宾客满座，笑语喧天。头一个来的是克鲁皮奇结婚时的教父，罗姆尼察的巴维尔·阿尔巴纳斯，灰扑扑的小个子，有一个圆滑的鼻子，胡子经过修剪，灰眼睛，浓眉，从头到脚都一色蓝，清醒不清醒都总是微笑着。来聚会的还有新上任的法官法万·特列迪奇，一个雪也似白，似满月、机灵、像铅一样沉重的老头子。同他一道来的有城里公证人尼柯·卡普托洛维奇，他修长、佝偻、瘦俏、又年青又不年青，面部红润，一付微红的胡须，而按鼻子来说——真是一个鼹鼠似的人。最后靠近桌子的还有城里的祭司佩塔尔·夏尔柯维奇，一个力大而粗壮的汉子，头剃得光光，面容严峻。
愉快的圈子里已酒过三巡，而多拉已把桌上酒壶灌过第四次了。毫不奇怪，他们是敞着喉咙议论着各式各样的奇闻的。
“谁想要它呢，”卡普托洛维奇严肃道，伸着五根指头和自己的鼻梁。都别谈了，一切都应抗议，causa recte et stricte levata secundum leges patriae，（拉丁文：①棕树节：在复活节前的礼拜天。棕榈叶象征胜利。
官司应当正确无误地按国家的法律提出来）尤其我的那些卓越的辩论！你们知道吗？我为此支出了一令纸和三个钱的墨水！我爸要说的全都声明了，ad informandun curiam，（拉丁文：为陈诉给公堂桌上）讲了从贝拉四世起到今日的自由。我相信，我的犀利的笔锋公正地戳进了格列高里亚涅兹老爷的心口。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呢？当法庭提到他时，他甚至还没有来，而当裁决他时，还是他是对的！Triumpfavit！（拉丁文：他凯旋而归！）而梅德维德堡逗人喜爱的财产，‘刷，刷’像滑溜溜的鳗鱼从手里溜到了城里。我试问：它怎么可能呢？Que jure？（拉丁文：依哪样的法律？）”公证人动了动头和手，愤怒了。话毕躺到了椅子上，无声无息喝了一小壶酒。用目光打量着所有的来客。
“我不惊异您的一令纸，也不怀疑您那犀利的笔锋，或是您卓越的答辩，亲爱的尼契奥①，”胖法官提着带子附和道。“但是更惊奇那黄金的argumentum ad hominem（拉丁文：对人类的理由）这是您从我前任的府库里得到的，为了更明快地向法庭表明我的正确，当您走向波容时……那个黄金的答辩不会掉进法庭的包袱中去，他们是那样说给我们听的。”
“嘿，人说，上帝分发给大家。”巴维尔·阿尔巴纳斯补充说，抬起右手，又把它放在右膝上。 “或是vice versa（拉丁文：相反）：人们散，法官敛，请原谅我！”红润脑袋的尼契奥又说，有点被激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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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04/14/22 @ 00: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