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拾趣(三)一样的经历 一样的抱怨

我在上飞机前准备了PPE,坐上飞机后却怎么都穿不上。不是怕热、不是怕麻烦,而是不好意思穿。大家都是普通轻松着装,若把自己包起来就成一个十足的“怪物” 了,这份特殊我没勇气展示。一甩手就把隔离衣铺在了地上,靠窗的位置俨然就是一个小隔离区。一上飞机,我就开始用wipe擦啊擦,窗户、小桌板、坐位靠椅、把手都是目标。坐飞机要求戴口罩,起飞不到十分钟我坐位右边的金发大个子中年女子就气喘吁吁地拿下了口罩,不到半小时亚裔面孔的女孩也拉下了口罩。

三年半了,职业养成的习惯新冠以来我从来不轻易拿下口罩。全程十三小时五十五分钟的飞行口罩伴着我同行。开餐时间我虽拿了饭,但却不敢打开。等临坐用完餐,我迅速吞下了一个小面包。在空服员发送第二餐时,我忍不住等临坐的女士用完后测过身来,悄悄地拉下口罩,体验了一下台湾式的飞行用餐。

飞机落地在台湾桃园机场是当地时间凌晨五点三十五分,按着指示牌随着转机的人流移步到过境台湾行李检测处,拖着手提箱走啊走啊,脚步不停地往前移动却是怎么都无法停下来,因着又是一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龙,根本不知道自己该站队的龙尾在何处?所幸长龙一直在游动,一直往前移,并不觉得枯燥却是非常考验人的体力。右边是长龙,左边是一堆又一堆的轮椅方阵,上了年纪的,身体不适的,肢体残缺的人不坐轮椅又何尝能完全这样轰轰烈烈的过境检测。

本以为在台湾转机停留四个小时很难打发时间,却不想过了安检口已是八点零五分整整用了二个半小时终于进入候机厅。

第一次过境台湾,我台湾的同事告诉我,台湾的凤梨酥可以带点回去。虽是早上,机场的免税商店却是灯火通明,人流穿梭,一点都不显得冷清。很快我就找到了凤梨酥的专柜,各种包装煞是好看,口味酸甜不一。就在我犹豫不决时,俩个宁波人已挑好了手上的六盒凤梨酥,服务员说,买十送一。咦,我正好要买四盒,对于选择困难症的我来说,一看他们挑的不是最甜的,我马上附合说,我要四盒我们合起来就是十盒,可以送一盒吧。服务员看着我马上说,“可以。”俩个宁波人合不拢嘴。我选择拿五盒,他俩仍拿六盒,总价除以11,很快搞定。在付钱的时候却搞不定了,我只能付美金,机场也收人民币,宁波人要付人民币。服务员面露难色,这样算太复杂了。正好这时,那个年轻的女性宁波人指着那个男士说,“他是老板,他有美金。”前额有点稀疏的中年大叔,票子绝对丰满,掏出一大把人民币后又找出了三张一百元的美钞,嘴里念道着,就这最后三张了,当然只用其中的一张就够了。

我在给自己并不轻松的行李上又增添了好几磅。来到C登机口处是一个非常温馨的热带植物风景区。一张油木造型桌上有多个QB 插座,已坐上了5~6个中国人。大家一边charge,一边聊。有人从温哥华来,有人从旧金山来,当然还有像我一样从洛杉矶来,都在这里转机。

一时大家话盒子打开了。旧金山来的是美国硅谷芯片设计领军人物,这次去上海要开拓自己的公司。讲起签证这条路苦水一大堆,上网经历了前生今世般审问的填表,一丝不苟的邀请函,各种各样的复印件,凌晨三点就要去中领馆排队。我则提到了出境美国时惊险的一幕,她举起手机给我看,“这里,刚刚填好。”噢,原来从旧金山登机要比洛杉矶宽容呢。那几个从温哥华过来女子也叹诉,签证早了一步,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刚拿到签证,以前十年签证就恢复了。我比她们还要纠结的是连护照也过期了,从2022年十二月底申请护照开始,心绪不宁,拿到签证已是三月上旬了。我说,我们不多经历了同样的命运,今天才坐在一起的吗。

九点十五分广播里传来:从台北桃园飞往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的长荣BR712,因故延迟登机。

此时,我才想起拿出iPad 应该要记录点什么。可是翻开了手提包,掏遍了拉扛箱我自己的iPad 不见了。前篇讲到我带了两个iPad回去,一定是顾此失彼,过安检的时候匆匆忙忙抓了一个,另一个是留在刚刚吵吵囔囔桃园机场安检处了。

候机的同伴们鼓励我去找一下。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又拖着拉杆箱,背起跨肩包,提着沉重的凤梨酥,一溜烟儿地又跑起来了。从候机厅到安检处又是一段长长的路,反正脚下是生了风的,等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刚刚的喧嚣处时,现在连只小鸟都没有。

我气喘吁吁地问安检人员,“有没有看到过一个灰色cover 的iPad?”

“你的机票在吗?”一个白净细高个年轻人问道。
我说,“在。”
“找不到iPad,你今天走不走?”他又问道。
“走!”我很肯定地回答。
他接过我的机票查看,“你现在机票在,人也在,那就可以走了。” 他调侃道。
“这个iPad 对我来说很重要,主要是工作上的事情。”我又放低了声音,不想放弃希望。
几个人同时盯着屏幕在搜索,得到的回答是48小时内捡到两个手机没有iPad.
我那时非常的失望。一个小伙子看着我的iPhone 说,你不介意我用一下你的手机吗?我拱手把手机给了他。
“滴滴哒滴哒滴哒”,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铃声,“那是iPad 的铃声”,我突然振奋起来。
小伙子开启了iPhone 寻找device的功能,“打开你的手提箱看看。”
声音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在末拆封的白色iPad盒子下面紧紧吸着我那个iPad.
唉,自己怎么刚刚就没想到呢?粗心大意还让自己做了一大圈的无用功,再次消耗一次体力。

“机智在于发现不同事物间的相似性及相似事物间的差异。”以斯塔尔夫人的话警训自己。

四月四日中午十二点十五分飞机落地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首先面对自动按手印的程序,一眼望去一排排机器,却是一个又一个的不工作。等我匆忙打印好了指纹,走到自动扶梯口突然发现我的手提箱又不见了。原来只顾着找机器打手印,手提箱根本就站立在原处没动。马大哈啊,马大哈,也许是一路太疲劳,也许是一路太紧张,总而言之,这时自己的脑子已经缺乏蛋白质停转了。

入境中国海关也是前所未有的拖拉,要填入境申报表(以前都是在飞机上完成的),就看大家都手忙脚乱的在借笔。我掏出自己的笔填好表后把它递给了身旁等待的男士,“您用完后把笔留在这里对别人有用。”他会心地看了我一眼。

排在队伍中时不时地举起海关健康申报码,轮到我入关时被要求脱下口罩照相,然后重按指印;接下来又是一连串的问题,当被问道做什么工作时?眉清目秀的年轻女海关工作人员竟和我拉起了家常:美国疫情怎样?美国疫情有几波啊?美国现在还有新冠流行吗?反正,她非常健谈也十分友好,一脸和蔼。一如我在美国去中领馆签证时遇到的中国女孩非常和气友好。感觉被询问的时间过了很长很长才入关。和我同期回来的大学体操队的同学有被请到小房间问话:为什么一个人回来?为什么要从台湾转机?有无参加什么组织?

日后等我俩闲坐在新世界城内ESQ咖啡厅,她感慨道,这次回来机智程度要有高考的头脑;我则马上补充道,身体上要有运动员的体质;我俩相视,哈哈大笑。

提取行李在转盘33号,在整个机场的最最一端。穿过整个浦东机场空旷、稀疏,是我进进出出机场几十年从末遇到过的这么冷清,只有转盘在慢慢地转动着,把一件件行李抛向主人。一声叹息,以前热闹非凡的喧鸣声哪去了?眼前一片空凉。。。

提过箱子,无忧无虑的大阔步地朝机场出口处走去。

下午三点四十分终于步出机场。久等的阿姐一句吴侬软语,“阿妹,侬回来啦!”捧起刚刚热过的豆腐花送到我嘴边,“我想侬是饿坏忒啦。”想着我姐认定我在机上是不敢吃饭的。姐夫拉起了行李箱已经走在了前面。

所有波折搁浅在机场 ,抛开疲倦,申城午后的阳光把车道照的暖暖的,快乐渗透着我肌肤每一个细胞:

故乡我回来了!
上海我回来了!!
妈妈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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