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德十年》读书笔记

一本翻开,就停不下来的书。

真诚,朴实的文字,书写着传奇。 正如,季老多次提到“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段回忆,有和我们平常人一样的,刚毕业时的无所适从, 也有少有人见过的“满洲国”,苏联,波兰,德国,瑞士,法国,西贡… 特别是在德国完整经历二战,作为一个外国人的视角,和珍贵的亲身经历。 这样的记录,比历史书里冰冷的数字,和达成共识的结论,要有意义的多。

以下是我散乱的笔记:

《章用》(文中的一个章节),一方面唏嘘章用的人生,名门之后,孤独早逝,一个内秀的人,怎不让人惋惜。另一方面,真的很喜欢季老的文笔,寥寥数句,形象又含蓄的描绘出章用的母亲(章士钊的夫人),可爱的天真,可笑的坚持,可笑里又有几多可哀可叹。没有半句八卦,但是又隐约可见八卦的端倪,高手的留白,大概就是这样的吧,或者,留白不是炫技,只是出于尊重, 又比如他写那位敦公,好笑却不冒犯。

抱怨和赞美,哀伤和欣喜,都那么克制,平淡的讲述,却更打动人心。唯有思乡情,表达的那么激烈。

说到抱怨,关于留学生的描述,过了90年,完全不过时。

“这是我毕生学术生活的黄金时期,从那以后再没有过了。”–这句话,不起眼得躲在一段话的末尾。 因为想到他回国后可能面临的情况,一阵心酸。 章用早逝的是肉体, 而那代归国的留学生,逝去的是黄金年代,葬送的是学术生涯,真不知是哪个更可惜更可叹呢。

德国战败后,被美军占领的西德德情况,让我不禁想起《永恒的边缘 》 里描写的被苏联占领的东德区的情况,野蛮与文明,无需多言。

 “我心里大火,向他顶了几句,他反而和气了。这种官僚真没有办法!” 这句话,在未来的新中国,特别是他被关进牛棚的那些年, 再回想,会不会觉得有点矫情了, 太不懂感恩了。 (他们几个留学生,跟国民党领事馆的官员们打交道的经验总结,就是要来狠的,不光有了美金,头等舱,还有了他们自己都觉得有点过分要求的象牙筷子……)

“我竟有幸亲身经历了规模比第一次世界大战要大得多、时间要长得多、伤亡要重得多的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开端。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出人类历史上罕见的大戏,开端竟是这样平淡无奇。事后追思,真颇有点失望不过瘾的感觉了。” — covid 来临时,我们似乎都知道要见证历史了,即便如此, 短暂的激动过后,日子忽然就过了,似乎经历了件大事,又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到了此时,法西斯头子王顾左右而言他,以前的牛皮仿佛根本没有吹过,而老实的德国人民也奉陪健忘”—哈哈,何其相似。

文中,还有很多让人,事,比如划船的盲童,浙江商人,多位恩师,炮火中逆行的物理学教授,地下室里被掩埋的人…… 邻居女孩,波兰姑娘……

“逝去的生命不能复归,也用不着复归。但是,回忆这样的生命,意识到自己是这样活过来的,阳关大道、独木小桥,都走过来了,风风雨雨都经过了,一直到今天,自己还能活在世上,还能回忆往事,这难道还不能算是莫大的幸福吗?” —— 平安顺遂是福,波折起伏,回头看,也是福,哪种才是更大的福呢?或许因人而异吧。也或许,心怀感恩,所遇皆福。

季老通读古今,融贯中西,遣词造句之有趣,之达意,之简洁,有西方句式结构的影子,又处处透出了中文的功底。 通篇,有一种淡淡的灰调,没有大悲也没有大喜,用现在时髦的词汇说,就是莫兰迪调儿, 那是作者的多愁,温柔和悲悯。但总体是美好的。 他的另一部回忆作品《牛棚杂忆》,必然是没了这份美好, 想读但又不敢读。

怕,伤心;怕,睡不着。

我不多说了,你若还没有读过,就自己去读季先生的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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