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琼比我强,她报名参加了华西医科大学办的老年大学(那时她的母亲已不住在我这里)。照我看来她主要学国画,还学些什麽我不清楚。她一星期去三次,上午八点后去晚上回来,从不缺席。花卉鳞毛山水现在都会了。她在我出院回家之日便劝我及早物色下次入院的陪伴,并要我找张清瑶夫妇照顾。她忙不过来,要使得她老母欢心,在她住院时还要和她妹妹们轮流陪伴,已是够劳累的了。好得张清瑶夫妇介绍了汪秀英来做保姆。她是川大伙食科工友的妻子,和云凤相识十多年,可靠。她听张箭说起我的情况,十分同情我。尚琼坚持不在这里食宿的条件,还怕她做不久,对云凤说要她至少帮到明年二月。她来了,得到尚琼的信任,把寝室门的钥匙也交给她。她在打扫清洁卫生,洗涤衣物,做两顿饭外,还给缝补破烂,旧绵袄,做了绵鞋(可惜小了穿不上)。她同我谈起农村妇女的艰苦生活,以及来川大做佣人的妇女的生活,我才真是感到难过,引起我对她们的同情。尚琼外出时多,有时半天,有时为了在医院陪伴老母亲过夜,不回来宿,她在夜八点还同她丈夫一路来看我。
我仍然像从前那样天天下午到张清瑶家里去。一天云凤特为我进城去买被子包单,又载好新被,还给我洗了一次澡。清瑶不到六十,云凤明年才满四十。她丈夫病死了带着一个十八岁、一个十岁的儿子,嫁给清瑶,真是难得的一对好夫妻。清瑶常常生病,常常住院,尤以冬天为甚,他的疾病、医药、起居、饮食,都少不得云凤照料;平时还得云凤给他抄译稿。云凤为人富于同情,对丈夫、对丈夫的朋友如对自己的朋友,而且从不嫉妒,只怕人不尊重她。她对我当作兄长来待,因为她的丈夫是我的好朋友、老弟。
日子对孤独的老人,尤其是衰病的老人是难过的。长夜漫漫,但回头看也易过。我早已层层穿戴,棉袄、毛线裤(中晋为我打的)、棉鞋都上身了,又加上天矞为我买的氰纶裤,戴上双重绒线帽(一顶是小静的妈妈汪素清,一顶是刘正之的外侄女许一卫给我打的)还觉冷。成都很难得有“秋高气爽!然而不知不觉中秋节(旧历九月十八日)却来到了,来得不算迟,那天却不是晴天,有小雨,吹北风,难望有“分外明”的团圆月。每逢佳节倍思亲,但人何在?!下午三点半到张清瑶家,把十二妹瑞玉寄来的”家、“春”、“秋”送云凤,但不奏巧,他们双双出去看电影去逛街去了,我只好把书请邻家代转。到了夜里,天空中出现了光华四射的朗月,更预告明天是难得的晴天。后来听人说:“今夜月亮真好!”即是好,我也无福出
去欣赏。我是九点半坐在床上披着旧棉袄,接见不速之客-八五级女生马燕萍和她的三个同学,她们是来借书的。她们一走,我便大咳,这才是我的命运!
二十四日我感冒了,张清瑶也因感染入住院部,云凤陪伴。我去看了他们。四妹尚君要回北京,我送了她《1980-1981年全国获奖中篇小说》。在尚琼的妹妹中我最喜爱四妹。尚琼很主张我住院,我不去。我写了“休夸二竖不为殃(是针对我去年天六去世前写的诗句:“二竖休夸奈何我”),报应还该困病床。”处处求生“天地窄”,“时时可死”大家安”(用《心字》上语处处求生时时可死)又,二十六日写了“业原非孽休迷雾,爱竟成仇自然,未免有情原自缚,何须礼拜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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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04/29/22 @ 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