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冰:纪念刘应明老师

当被告知”刘老师只有最后24小时”的时候,我本能地在心里强烈抵制这种说法。今年回国探母 , 我们夫妇”五一”节去看望他的情景浮现在眼前。我自己有时候比较脆弱对他人的生老病死情不自禁地会流露出情绪化 , 所以不敢去触碰这类话题。可是 , 刘老师非常坦然。他早就知道自己患的是绝症,他甚至说他可能走不出这个病房。但是他非常乐观积极地在配合治疗,以平和的心态在生活。平常休闲时做什么,他就带着欣赏地去做什么。微信朋友圈里有不少他的粉丝(当然也包括我),他就孜孜不倦地给大家提供精神粮食。那一天我们去时,他特别高兴,也特别健谈。我们也很喜欢和他天南海北地聊天。可是我们知道他生病怕累,生怕影响他休息,几次说要离开,都因他还兴致勃勃而没有走成。在老师这样的感染下,我觉得他的生命力是顽强的,奇迹是可以发生和应该发生的。听说后来也确实发生了奇迹,刘老师挺过了24小时。不能接受的是,天堂成了刘老师退休的地点。

刘老师是我们的良师益友,影响了我们的一生。师生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刘老师在不少人的眼里是严厉的。我也亲眼见过刘老师批评人。但对学生,他在学习上更多的是给予大力支持和鼓励。我不曾记得他在学习上给过我批评。相反的,有几次自己觉得特别受挫折时,他说你行的。有时还特地当着其他人之面赞扬一些优点。我也记得,一位后来很有成就的另一年级的研究生。另有老师总是说这容易那容易,搞得这位研究生没有自信心。刘老师给了这位研究生特别的鼓励。这位研究生后来告诉我说,要不是刘老师的鼓励,他在学术上会是另一番景象。一次,有一本新出版不久在美国认为权威的教科书被推荐,说是没有任何错误。刘老师说这不可能!事实上,这本还算优秀的教材里确实发现了好几处严重错误,还不仅仅是印刷误拼之类的错误。后来,这些错误的纠正汇编成一篇文章,在川大学报上发表。刘老师以他的方式鼓励学生不要迷信权威,而要有自信挑战权威。他的有些教诲,我们也许当时没有领会,但多少年过后回味,才醒悟到,一些简单的道理竟然需要大师循循诱导。

我虽然离开了学界,还是想提一提,刘老师在专业学科建设上眼光看得远。他不主张大家都去搞他感兴趣的方向和课题。比如,刘老师特别重视在川大发展拓扑学的其他方向。他特别鼓励我往代数拓扑方向发展。其他拓扑学研究生也照顾到不同的发展方向。刘老师对研究生在专业上的个人兴趣持开放态度。

对我们好几位研究生来说,刘老师的影响更多的是非学术上。我们经常把他当朋友看待。他也经常关心我们的生活,甚至于亲属的就业等等。有时候我们忘乎所以了还跟他抬杠。当然了,你拿他当朋友,他就不客气了,往往言词上就比较尖刻起来,学习上的那些热情鼓励就烟消云散了,弄不好还被奚落一顿。我是喜欢"自讨苦吃”,常常不甘心,要跟他较较劲。有时候刘老师强词夺理,好像我们是兄长,他是顽皮的小弟弟,拿些歪歪道理得意地看你是否辩得过去。遗憾的是,值得我们学生留恋的那些时光永远成了过去时,没有续集了。

跟刘老师在一起,总是令人体验到一种跟亲人在一起的天伦之乐。家事,甚至于自己的隐私也可以随便谈。他是不需要塑造的,天生地就地性格鲜明的人物。有位浅接触过刘老师的朋友说,除了智慧,刘老师是非常快活的人,总是有趣。他喜欢旅游,见识广,各种名人轶事和”路边社”的花边新闻是大大的有。把你逗乐的同时,不知不觉的,说不定你也成了他的素材。跟各类人物打交道他都如鱼得水。有次他来我家逗留时,跟我的中文不太好的儿子打成了一片,教他学成语”磨皮擦痒”。刘老师是觉得男孩子应该多少有些调皮捣蛋才好。刘老师对我们这些学生的各种标新立异或怪癖都非常容忍。现在看来我们这些学生太老实了,离要挑战他的容忍底线还差得很远。真的希望刘老师没有走,能够跟我们分享更多的时光。真的希望留住他,跟他说:你别急着走,我还想做点”磨皮擦痒”的出格事来让你看看!

原载2016年的四川大学数学学院的网站。

链接:

https://math.scu.edu.cn/info/1014/1014.htm

https://baike.baidu.com/item/刘应明/41377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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