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柳永“平反”(一)

柳永是北宋中前期的著名词人,我们前两天刚刚欣赏过的他的名作《雨霖铃-寒蝉凄切》。柳永没有做过大官,词作得最好的时候不过是个“民间艺人”。这样的身世不足以使他被载入正史。

柳永才华横溢,精通音律,创调颇多,为宋词的发展作出了杰出贡献。然而另一方面,他有长期出入烟花柳巷的经历,并留下一些低格调的艳词。在历史的长河中,柳永的面目是模糊不清的。千百年来他的经历常常是人们饭后的谈资。古人制造花边新闻的动机与能力丝毫不亚于现代人。关于柳永,许多香艳或有趣的故事四处流传。下面是典型的三则 —

故事一:柳永一生浪迹烟花柳巷,死的时候既无家室,也无财产,死后无人安葬。汴京一众妓女念他的才情,最后凑了一笔钱为他买了薄棺,这才使他入土为安。出殡时,满城妓女几乎悉数出席,披麻戴孝,一片哀声。这便是“群妓合金葬柳七”的佳话。这还不算,姐妹们“每遇清明,多载酒肴,饮于耆卿墓侧,谓之吊柳会。” (宋曾敏行《独醒杂志》)

故事二:柳永科考不第,心中愤懑,便作了一首《鹤冲天-黄金榜上》,结尾几句是“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这首词在京城大热,仁宗皇帝也读到了。不久有人因为柳永有才而举荐他,仁宗问:“得非填词柳三变乎?”举荐者回答:“然。”仁宗便回:“且去填词。” (严有翼《艺苑雌黄》)原来是皇帝亲自断了他的科举入仕梦。于是柳永苦涩地称自己是“奉旨填词柳三变”。(柳永原名三变)

故事三:苏东坡仕途通达的时候,手下有一位幕僚善于吟唱。苏轼有一次问:“我词比柳永词如何?” 下属回答:“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 这个妙答让苏轼大喜。(俞文豹《吹剑续录》)人们的理解是:这说明苏、柳词风的泾渭分明,也表明东坡对柳词柔靡的风格和狭窄的格局的蔑视。

这三个故事,如今一再出现在网文中,甚至见于正式发表的赏析文章中。然而,故事一完全是一派胡言,没有任何真实的成分;故事二时空不太对的上号(仁宗比柳永小太多),真实的可能性极小;故事三不排除事件发生的可能性,但未必表明东坡蔑视柳永。以这样的故事给柳永贴标签,是不公正的。如果看官通过这样的故事去了解柳永,则很难对他的生平、人品和词格有比较客观的理解。因此,我这里要给他“平反”。我并不是什么“柳粉”(我谁的粉也不是)。正名的目的,是尽可能恢复本来面目。

柳永是福建崇安(今武夷山市)人,大约出生于宋太宗太平兴国九年(984年)。柳永出生于官宦家庭,他的父亲叫柳宜,南唐入仕,在后主李煜的手下任监察御史。母亲刘氏也来自书香世家。南唐灭亡后,柳宜归顺北宋,先任县令之类的小官,逐渐受到重用,官至正三品工部侍郎(大约相当于今天的部长)。

柳永家中世代是学人或官吏,前后出过多名进士。他自己也始终是一个追求功名、积极用世的人,他约十岁时就写过一篇《劝学文》,文中说:“学,则庶人之子为公卿;不学,则公卿之子为庶人。” 这是一个积极向上的少年才能有的见地,

约24岁至40岁期间,柳永一直在汴京“复习迎考”,同时在填词和猎艳方面风声水起。然而他四次参加科举考试均不第,于是怅然离开京都来到民间,与乐工、歌女合作,潜心填词。柳永成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位靠写歌吃饭的文化人,红遍大江南北。他的作品受欢迎的程度,用当时的话来讲:“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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