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题记:这是一个极为郑重的命题,所以我是严肃的。但是某些过程就是显得诡异﹑神奇,以至于显得八卦,或者我本人显得无厘头,外加一贯的肤浅﹑粗俗甚至粗野。这就无法了。我得实事求是。
一
对78711们而言,大约当然都要从1978年那个信封说起。而我要先从吃“单碗儿”说起。泸州人绝无仅有地将酒称为“单碗儿”,大约是祖上就有用碗来喝,而且喝寡酒的风范。我当时在想,是不是有人吃醉了单碗儿跟我涮这么大的坛子?事实上是我自己差不多吃醉了。10月3日中午,我和立眉毛的代三哥和冯万里两个知青兄弟伙,在纳溪绍坝岩区街上吃单碗儿。说是街上实际上不是街当中,只是把桌子骑在临街的门坎上,就可以一边喝酒一边看街上的风景。当时街对面有两个大汉雄起了,大概是骂“你才是我的舅子”之类,内容很老套,但是声音很洪亮。还是有点好看。公社乡邮就是这时从街当中过,就把信封递给了我。结果一举就把我的脑壳卡起了。大学来了?工学院?马列主义?真的爬出来了?老汉儿的问题没遭?违法犯罪那件事呢?成都?这么说必须离开绍坝了?……。要知道当时我们三个已经喝完了一瓶62度1斤2两装的郸城老白干,一下子弄出这么多问号,加上两个兄弟伙还在像婆娘家样呱呱呱的,冯万里说你这盘稳当了,但是大门都进对了二门进错球了;立眉毛说你B娃儿要到成都去操了,二天不要成了成都虾子哈……。我脑壳确实就卡起了。问题是街对面两个大汉还没有就谁是谁的舅子达成一致意见,我就跑过去,左右手各摁住一个颈项往中间一碰,指出你们雄了半天都不打,就一点都不好看了。但是他们还是不打,却要团结起来打我,结果是兄弟伙跑过来把我抱开了。
上述事实说明我当时是卡起了。还有一个事实可以证明我确实卡起了,那就是1978年10月4日的日记。我写道:“就把这次当作一次失败吧!”,这还可以证明我酒醒之后仍然是卡起的。我是说录取通知书上的“马列主义”把我进一步击晕了。
这样说起很像当时我一点都不革命甚至有点反动。这很冤枉。我其实属于非常革命的那种人,只不过那几年属于地下革命者。当时“马列主义”将我击晕是另有原因的。还有一个不能明说的原因是:我当时已是负罪之身。这个我在前面点到过。多年潜逃已然历练得十分机警。马列主义是照妖镜,成都又更“稳准狠”。总之,一个地下革命者爬出地面,极有可能被捉拿归案,甚至属于自投罗网。我拿不准,即使酒醒了也拿不准。于是我的日记不写成功欣喜却写成了“失败”。所以这不是我不革命。我甚至还可以明说,我的也是三大革命运动,只不过不是“阶级斗争生产斗争和科学实验”,而是“体育作文单碗儿”。至于为什么我的革命在地下,还革成了这个畸形怪状的样子,就后面再交待原因吧。
当然,虽然忐忑,但是我实在丢不起那个信封,它会成为我的饭碗,绍坝再好,毕竟不可能在那里啸聚山林落草为寇,当一辈子地下革命者吧?所以只有赌一把,于是1978年10月13日晚上,我就被学校的无蓬货车拉进了78711。
一到,我就把行李扔在贴着我名字的那个上铺铺位上,摸黑问着到了体育场上。我这时心潮澎湃,绝对超出一般的心潮澎湃。这也是很有原因的。反正我从此从地下爬上了地面,我预感到我的三大革命运动可能进入了一个美好的时期。我可能赌对了。
二
78711四年,我的“体育作文单碗儿”革命运动进行得很有高潮。
先说直接跟当时那个信封有关的作文吧。那个信封说78711的标签是马列主义理论师资班。而马师班有个问题,就是在这所纯理工科大学里有点象寄生的疣子,别人一时半会认不清是什么东西不说,疣子自身也感到不自在。以我个人的原因,能有这张“搭伙证”倒也该知足,真正让我感到不爽的就是作文这件事。我有我的原因,实在想上写作文的大学,而这里一进校就被告知,说是录取时就选的语文考分比较高的,就连《大学语文》课都不开,这就导致我的语文终身都停留在初中写作文的阶段。而且马列主义要我写论述文而我实在想写记叙文。
但第一个想叛逃马列主义的是郭正模。他等于今天跑朝鲜一样,想叛逃到本校收分最低的水利系,但是文科理科泾渭分明,当然被粉碎。我不知道是哪个出的这种歹毒主意,把我关在这里,这样我要想写作文除非翻墙出去换个学校,那更是梦想了。
但是我作出了自己的重大决定:干自己的革命。78711四年,快快乐乐之中,写了很多作文很多作文。同学们说是“小说”,我自己也曾经以为是,但是编辑们说不是,所以收到的差不多都是“欢迎赐稿”的退稿信。说到这里,就要说一件骇人听闻的事了。1981年暑假之前,南京《青春》的人来了成都,给成都科大的刘璋“古”寄了封信,说“拟采用”投稿,约去“商议修改事宜”。却不料百年不遇的汹涌洪水来了,《青春》急忙逃跑,而我收到由瘫痪中复苏过来的邮局寄到的信,已是暑假结束开学之后了,于是洪水冲掉了《青春》与我的约会。那刘璋“古”的“古”,是当时的汉字改革,将“南”字简化成古字下不封□,我写的简化字又被误看成封了口,就这样“古”起来的。想想看,我那个“南”字被简化掉的符号是什么?——那可是人民币啊!幸好后来那场汉字改革流产了,我才得到平反发还!再加上前后联系起来一想,才悟出,这是将我“封口”乃至作“古”,看来竟就很像对我既有“谋财”又有“害命”的惊天大阴谋。幸好洪水替天行道!这是不是有点诡异有点神奇甚至有点八卦?当然我并没有洞察到,还很无奈和失望。《青春》当时确实是全国最有影响的青年文学刊物,就可能像扳了火车道岔一样,只要消除了“封口”作“古”误会,我肯定就此一路狂奔,那今天整个革命跑到哪里都就不知道了。
另外同时,体育上革命事业也取得辉煌成就。进校不久,体育教研室沈主任就和我实事求是:高考体检数据是身高1.69米体重49.5公斤,看球技和速度可进足球队,但是体重不足。而进田径队可以提高速度又不太影响踢足球。这有屙尿擤鼻子两头逮到的优点。于是进了校田径队。这成就了我革命生涯的惊世辉煌:一方面风驰电掣两耳生风流光溢彩于田径跑道,以“充分高抬腿”为由,我把运动短裤两侧撕开到腰,倒不是模仿旗袍“走光”,图的只是奔跑起来裤片飞扬,很有“专业”的“范儿”,那可不是谁都敢这么撕的!另一方面虽然体重不足,却是很受欢迎的在野球星,很受欢迎的原因是不付费,连饭都不管,功能却又好又多,一个30米起动冲刺不足4秒的右边锋,成了对手左后卫无解的难题,更兼一脚能将角球旋进球门的功夫,还可以吹裁判并且再外带场地治安:一拨本校教职工子弟自恃为“地头蛇”,长期无视场上的学生比赛而进场娱乐,被我和78121的张小千李成阳一阵追打而从此乖觉。更有,据观察和查证,我成为了当时中国最快右边锋,而且这可能已成为中国足球之绝唱——我是中国史上最快右边锋!论据是:当时国家队的“快马”古广明也不如我快,而现代足球已经不设右边锋了。


还有单碗儿这件革命大事。虽然还兴酒票,而且成都不兴说“单碗儿”只兴说烧酒,但是成都确实也是一座有很多烧酒的城市,更令我惊喜的是78711还有一拨志同道合的酒朋友!我除了孜孜不倦坚持把糖票都换成酒票来喝掉,也不时在老大哥带领下和洪昆阿杜四人“酒打堆”,去后校门教工食堂波澜不惊地干完两斤烧酒。当然我个人没有喝出过什么突出业绩或英雄事迹,但在著名的广汉之战中得到了最高荣誉“广汉五壮士”,大约也能沾老大哥的光而流芳千古吧。
我确实赌对了。整个革命就是高潮迭起。
(未完待续)
刘璋南:78711和我的革命生涯 (4)
刘璋南:78711和我的革命生涯 (完)
刘璋南:78711和我的革命生涯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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