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西方人名地名（2）

亚美利加和西班牙语（上一）

1.引子

外语的人名与地名如果音译成汉语，则往往听起来很奇怪的，叫人摸不着头，听说写的难度都大些。20世纪早期跻身世界第七富国的南美洲国家阿根廷，其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又长又拗口。学世界地理时遇到它时我就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这样叫，很多年以后才弄明白，原来它音译自西班牙语 Buenos Aires，意为好空气。在汉语里虽怪，但在西班牙语里却很自然，并不烧脑。本篇开启一个小系列，就来谈谈所见所闻的跟西班牙语有关的人名地名以及故事，主要说说美国或美洲的跟西班牙语有关的人名地名。

西方文化和语言受希腊影响深远，拉丁字母和俄语的西里尔（Cyrillic）字母都源自希腊字母。这些语言都有大量来自拉丁语和希腊语的词汇，尤其是科学技术方面。语法方面，在使用拉丁字母的主要欧洲语言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和法语比最为通行的英语更接近拉丁语，属于印欧语系的罗曼语族。英语虽有不少词汇来自法语，但语法上却是德语的晚辈，因为盎格鲁-撒克逊人原迁徒自现德国地区而取代了讲凯尔特（Celtic）语的原岛民成了岛上主体民族。英语与德语属于印欧语系的日尔曼语族，曾被讲罗曼语的人视为野蛮人讲的语言。西里尔字母是九世纪时在保加利亚帝国创造的，主要被斯拉夫人的斯拉夫语族使用，如保加利亚语、俄语、乌克兰语、塞尔维亚语等。因为俄语使用者最多，西里尔字母又常被称为俄语字母。斯拉夫语族里也有不少语言使用拉丁字母，如波兰语、㨗克语、斯洛伐克语等。由于政治的原因，一些非斯拉夫的语言也使用或使用过俄语字母，如外蒙的蒙古语和一些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的民族语言（阿塞拜疆语、哈萨克斯坦语、吉尔吉斯坦语，…）。

意大利探险家克里斯托弗·哥伦布 (Christopher Columbus) 在西班牙君主的赞助下，率领探险队1492年发现了美洲，全称亚美利加（America）洲。亚美利加是以意大利航海家亚美利哥·韦斯普奇(Amerigo Vespucci) 的名字命名的，通常分别称其北部和南部为北美洲和南美洲。但亚美利加（America）却常特指美利坚合众国（U.S.A，即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即美国。美国又常用另一简称，合众国（U.S.，即 United States）。而另一邻邦墨西哥合众国（英语为 United States of Mexico，西班牙语为 Estados Unidos Mexicanos）则不可以简称为合众国，只能抛开合众国而简称墨西哥。逻辑在这里就变得很荒谬了：美国是 America，美国人是 American。但 America 包括北美洲和南美洲，而加拿大、美国和墨西哥都属于北美洲，由此可推出加拿大、美国和墨西哥都属于美国。这么一开国际玩笑的话，加拿大人和墨西哥人会抓狂。不过，这是悖论，是典型的罗素悖论式的逻辑循环自指。南美洲以北而墨西哥以南的那些国家又通常称为中美洲国家，而不把它们称作北美国家。墨西哥是美加墨三方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成员国，又经常称它为中美洲国家。美洲没有以哥伦布命名，部分原因是，哥伦布认为自己是抵达了印度，他拒绝承认他到过的地方不是在亚洲。由于西班牙最先在美洲建立殖民地，英、法等是后来者，现在南美洲除了一个大国巴西讲葡萄牙语外，大部分国家都讲西班牙语。北美洲的墨西哥以前是西班牙殖民地，绝大部分人讲西班牙语。美国的靠近墨西哥的一些州，是通过战争等方式从墨西哥获取的，所以很多地名仍然保留了西班牙语的特色。

2.名词

谈西班牙语人名和地名，就不得不说说它的关于名词的语法。我们汉语的名词很简单，不分单数和复数，没有定冠词，更无阴阳词性。我们知道英语名词虽无阴阳词性，但有单数和复数，在句子里还常常搭用定冠词 the。这是唯一的定冠词，它不分单数和复数，无词性。西班牙语则复杂些，相当于 the 的定冠词有四种形态，单数有阳性 el 和阴性 la，复数有阳性 los 和阴性 las。比如，单数有阳性男孩 El Niño 和阴性女孩 La Niña，复数有阳性天使 Los Angeles 和阴性草地 Las Vegas。秘鲁渔民发现，东太平洋海水每隔数年就会异常升温，大量鱼类死亡，山洪爆发。一般地发生在圣诞节左右，所以他们把这现象叫做那个有奇迹的男孩，El Niño，音译成汉语就是厄尔尼诺。厄尔尼诺现象发生时，对中国的影响一般是南涝北旱。相反的现象被秘鲁渔民称作 La Niña，音译成汉语就是拉尼娜。现在我们知道美国名城洛杉矶 Los Angeles 的原意是天使城，而赌城拉斯维加 Las Vegas 原意是草地。需要指出的是，在西班牙语或其它西方语言中，名词的词性的指定往往有很大的随意性，很多情况并不符合自然属性，反常识，无科学道理可讲。例如，一般认为太阳为阳性，月亮（中国古时称为太阴）为阴性，在西班牙语里一般也是这样：el sol y la luna。但是，在德语里却是相反，太阳为阴性，月亮为阳性：die Sonne und der Mond。再来一个“但是”，美国新墨西哥州的 Albuquerque 市稍南边一点有个月亮城 Los Lunas，名字很滑稽，复数阳性，即月亮不止一个，还是阳的。在讲西班牙语的国度里，月亮 Luna 也是女子的常用名。就像在中国，女士名字叫某月某，或某某月，听起来是不是很耳熟？从我们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大概沒有人没听说过冷月英的。男子名字里也有月的，毕竟不常见。同样地，在讲西班牙语的国度或在美国，名字叫 Sol 的也不希罕。在中国，男子名字叫某阳，某阳某，或某某阳的就更耳熟了。李向阳你没听说过才怪呢！洛杉矶机场附近有个小城，临海，西班牙语叫 El Segundo，英语 The Second，翻译成汉语是“老二”。有这么改名的吗？不过，住过酒店 La Quinta（第五），还不错。为什么老二是阳性，而第五就成了阴性呢？搞不懂。在俄语里，月亮 луна 仍然是阴性。但是太阳 солнце 却落得个不阴又不阳的名声：中性。

中美洲国家萨尔瓦多是 El Salvador 的音译，西班牙语意思是救世主，相当于英语的 The Savior。据载，1524年西班牙殖民者把征服的这片土地命名为＂我主耶穌基督救世主的省＂，由此得名El Salvador。说到耶稣（Jesus），想起一件好笑的事。遇到吃惊之事，人们常常说“啊，我的天呀！”英语里则是，“Oh, My God!” 或 “Jesus Chris！“。这跟是否信仰宗教无关，作者亦是无神论者。有一天我的工作电子邮件里，有个员工的名就叫耶稣 Jesus，把我惊了一跳：谁这么大胆？不过，静下一想也就释然了。来自阿拉伯国家的男子，不是很多人的名字里都有穆罕默德吗？那是创立伊斯兰教的先知的名字。应该是文化差别吧。母语讲英语的美国人大概率不会取名耶稣，但在母语有西班牙语背景的拉丁裔（Latino）族群，这样取名是一种表示崇拜的习俗，就像一些美国人崇拜亚伯拉罕·林肯（Abraham Lincoln）总统，就取林肯之姓为名一样。而中国文化里，则对尊者和长者多少讲点忌讳。两届美国父子总统同名，都是乔治·布什（George W. Bush）。示区别时，儿子名字后面缀个小（Jr.，即 Junior），或父亲名字说明是老（Sr.，Senior）。中国文化里则是绝对不能这样。广为流传的阿拉伯故事集《一千零一夜》有叫《天方夜谭》的。天方是伊斯兰教第二大圣城麦加的旧译。”夜谭”本应为”夜谈”，只因唐武宗名叫李炎，当时的人们讳避”炎”字，株连到”谈”字也讳避。

耶稣在英语和西班牙语里分别写作 Jesus 和 Jesús，但读法不同。英语的 j 读作汉语拼音的 j，而西班牙语的 j 读作汉语拼音的 h。耶稣的耶不是根据英语，而是根据希伯莱语音译的。西班牙语Jesús 读作“黑稣”。翻一翻三毛写的《撒哈拉的故事》。在《结婚记》里，三毛和她的西班牙爱人荷西要结婚了。荷西说，“黑稣父亲有条帆船借我们，明年去希腊爱琴海，潜水去。” 荷西的父亲的名就是 Jesús。三毛不想使读者困惑，没有译成“耶稣父亲”。荷西是西班牙语人名 Jose 的音译。二OO二年因手机定位软件编程库事宜我出差去高通公司（Qualcomm），飞加州硅谷的圣荷西San Jose，这是个西班牙语的人名兼地名。如果用英语发音规则说成是“圣纠西”就错了。Jose 相当于英语人名 Joseph，汉语译为约瑟夫。前苏联领导人斯大林的名就叫约瑟夫（俄语 Иосиф）。类似的西班语美国地名 San Juan 发音成“三欢”或“三湾”，相当于英语的 St. John，汉语就是圣约翰。西班牙语 San 就是英语的 Saint（缩写 St.）。如此，很清楚，San Francisco （旧金山市）和 San Diego（圣地亚哥市）是西班牙语。St. Louis（圣路易斯市）和 St. Helens（圣海伦火山）是英语。

西班牙语人名不加定冠词 el 或 la，有时有相应的英语人名对应。除了前面提到的约翰：Juan -> John，还有如，查尔斯：Carlos -> Charles，马克：Marcos -> Mark。2004 年美国新奥尔良市的飓风卡塔琳娜（Catarina）造成了巨大灾难。Catarina 是葡萄牙语，是官方语言为葡萄牙语的巴西气象学家命名的，因其发端于巴西的 Santa Catarina 州。西班牙语是 Catalina。而对应的英语是 Catherine 或 Katherine，汉语译为凯瑟琳。俄国女沙皇叶卡捷琳娜大帝（二世）是德国人，俄语 Екатерина II 是由 Catherine II 而来。

西班牙语地名往往带定冠词。美国新墨西哥州的洛斯阿拉莫斯 Los Alamos，英语 The Poplars，汉语意为杨树，所以洛斯阿拉莫斯意译的话应该叫作杨树城。这里有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奥本海默在这里负责主持设计制造原子弹的曼哈顿计划，物理学家费米、费曼和数学家冯·诺伊曼等在这里工作过。闹得沸沸扬扬的李文和也在这里工作过。美国新墨西哥州城市Las Cruses，意为十字架。

二OO八年我在 IBM Global Business Services 时参加威讯（Verizon Wireless）的一个项目，每周往返西雅图和加州橙县（Orange County）。阿拉斯加航空公司的航线常常会经过华盛顿州西南部的圣海伦火山。冬天盖着皑皑白雪，凹进去的火山口深坑里腾出一股白色的雾汽，有时飘渺有时浓烈。住在尔湾（Irvine）东边一点的双树饭店（DoubleTree）。我很喜欢这一带的环境，北边不远是Anaheim 的迪士尼乐园，到海边更近。迪士尼乐园往东北一点的小镇 Yorba Linda 则有尼克松总统的故居以及尼克松图书馆和博物馆。Yorba Linda 的 Linda 也是一个西班牙语的形容词，留待以后再讲。有时选择周末不回来，开车到处转转。团队里有人推荐 Lake Forest 一家重庆味餐馆，味道还很正宗，街道名 El Toro Rd。几年以后自己和家人旅游圣地亚哥时还特地重访了那家餐馆。这一带常有街道名把西班牙语和英语夹杂在一起：El Toro Rd -> The Bull Road -> 公牛路。附近有 Los Alisos Blvd -> The Alders Boulevard -> 桤木林荫大道。Vista Del Lago -> View of Lake -> Lake View -> 湖景街。项目开端庆祝选在 Laguna Beach 的一家海边餐厅。Laguna Beach 也是西班牙语和英语夹杂：英语 Beach 意思是海滩，对应的西班牙语单词则是 Playa。西班牙语 Laguna 在英语里则是 Lagoon，意思是泻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