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小镇没有烈火的感觉,母亲结束了在外面紧张、恐惧和辗转不安的生活。一切都安定了,可她又必须面对大家庭生活的艰难。
小镇仅有三条街,依山傍水,交通不便,偏僻落后。女人们头包黑帕,家家户户爱吃那拉长丝的酸青菜。从山上下来赶场的人们,背着尖底大背兜,手持一根丁字拐杖。累了就用它顶在背兜底下、站着歇气,饿的时候就啃着自己烧的干饼子,一切显得贫穷、古老。
祖母早已去世,家里有祖父、大伯一家和我们共11人,是三代同堂的大家庭。家里有土地、大院子、果园和锅厂。家事和十余人的一日三餐有佣人,做饭的大家称她为“昝二姑”。管理家务包括锅厂生意,由能干的婶婶料理。
第一排:婶婶,母亲。57年于成都
抗日战争仍在残酷地进行着。母亲人在深山、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她时常向父亲打听战争进行情况。
父亲先后曾在几个县任教育科长,师范学校校长,回乡以后担任中学校长。伯伯是国民党县参议长,应酬多,家里常宴请客人,包括县首脑和有关的官员等。
每次宴请客人的席桌上菜都很丰盛。母亲常常会在这时下厨帮忙。客人常常称赞母亲心灵手巧,特别夸奖她那赶面和烫面的手艺。晚饭后,客人们会打“麻将”,一片热闹。
堂屋里(正中厅堂)有两张饭桌,一大一小。小饭桌是给祖父专用的,母亲告诉我要懂事,不能上小桌子吃饭,老人是单独用餐的。可祖父总是让大家与他同一桌吃饭,难怪母亲常说祖父是个见过世面、心地和气、爱儿女的老人。
母亲和二女尔,大儿媳于成都
堂屋正中,宽大的神坛(比现在的壁炉高)上方供着前辈的遗像,并有香蜡。每逢新年还要摆放供品祭祖,全家老小均要下跪磕头。进入腊月后迎接新年的气氛逐渐浓郁,腊八饭、团年饭、祭灶、蒸包子等。腊月28日夜晚蒸包子我们孩子们最快乐,母亲和婶婶等做包子到深夜,我们会奉陪到底。那肉包子、菜包子、豆腐包子、豆沙包子让我们的困意无踪无影。除夕夜晚全家人要守岁,要守到出行时(即旧年的最后时刻)。在去旧迎新之际、大放鞭炮之后,母亲才让我去睡觉。大年初一,全家人给祖父拜年,给父母拜年。长辈们要给全家的孩子们“新年钱”。开始我把“新年钱”放在荷包里,日久没有用处就给母亲了。
正月初一这天,家人要吃剩余的饭菜才是年年有余。母亲不让人扫地、倒垃圾,否则会赊财,以后多年我们家都保持着这一习俗。正月初一这天,母亲还帮助热菜,蒸包子,在火盆上烤包子。那火烤包子,皮黄、馅香,越吃越好吃。后来的几天里不断有亲朋来家里拜年,母亲总是热情地用汤圆、醪糟和包子热情地招待他们。同时,还有当地的袍哥组织一群人、锣鼓喧天地到家里耍龙灯、舞狮子,喜气洋洋。那炮竹声一浪接一浪,天井里烟雾弥漫,纸屑飞扬。
2000年回国和母亲、表弟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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