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介绍了四川师范大学文理学院教授廖新松。他有一个皮筋系列的作品。这里先转载一下他的一个短篇小说《皮筋列传》。
廖新松自述:
近十年,以四川地方戏剧川剧折子戏《皮筋滚灯》中的皮筋形象贯穿作品始终。选择了皮筋这个戏剧形象,就是选择了一个社会维度的探讨; 是用体系、形状、色块、符号、表现去实现作品的保证。既要在个人情感叙事上将行为与思想等同,又要在这个行为绑定或夸张或隐喻的行为表演中捕捉到皮筋的身体,用肉身还原社会的宏大叙事…
李劲松评:
一年前读到廖新松先生的这篇小说时,我承认我是懵起的,文字里面无其不在的意象和关于皮筋的故事,使我阅读如猜谜,睁眼如在文字的流水中翻滚。这种反叙事的实验文本,同作家小说拉开了距离,时间地点人物情节等要素隐藏到可以肆意忽略,它作为艺术家小说,我同廖先生在其工作室看过作品及交流后,无疑得到文章之外的很多信息,他说一切源于梦境,梦与现实相互缠绕,小说中公园里的杀人情节,是真实还是幻觉里的梦,自己都说不清,那种空白却在交替发生。这或许亦是他长期以来皮筋系列创作的某种注释,无论是他绘画的戏剧中人物皮筋还是关于老男人的图像,都是在述说自我成长的一段历程,那些视觉图像充满野性,表现主义的手法让其艺术处于连绵与自省境地。而图像转换成为文字,意识流也好,诗性叙述也罢,总能找到同其艺术相契合的地带,自我的内心审视和充满想象力的符号,是艺术家自由表达的结果,我们看到廖先生的两种艺术表达基本一致,文字的,视觉的,两者相互补充又相互阐释,让读者与观者感受到艺术家对生死、对世界、对人生的一种历史思考,我想这才是艺术家小说的价值所在。廖先生阅读颇丰,还很会侃,当我在其画室面对那些大大小小艺术作品时,仿佛才会明白这篇小说关于皮筋叙事的某些精神牵连。
皮筋列传
◎廖新松
(一)
梅林公园在小男孩的印象里,就是一个人间乐园。有着天堂般美好的记忆。20世纪六十年代的公园只有梅花在冬季绽放,整座公园装满了那个年代的所有内容:梅林、假山、电影、戏剧、灯谜、庙会……无所不包。。。。。。
但小男孩的记忆最深刻的,是一场杀人游戏。
那年的冬天,照例只有梅花在绽放,所有人都涌进公园。大卡车从人群的中间开过,上面载着几个被押解的犯人,戴着纸做的很高很尖的道具,听文鑫叔叔说,那是将要被枪毙的犯人戴的“尖尖帽”,上面写着犯人的名字,前缀着“鸡奸犯”、“杀人犯”等,然后大红色的叉打在这一窜串字上面。
在喧闹人群的尽头,听见“砰……砰……砰……”几声枪响,几个戴着尖尖帽的犯人东倒西歪地喊着口号倒下了……
杀人游戏结束了,人们在各种议论声中纷纷离散。
梅林公园,就是这个小男孩的整个世界。
梅林公园就是一个大舞台,人们每天从这里散去,人们每天又从这里聚合。
大舞台里有一个小戏台。
小戏台正演出川剧折子戏《皮筋滚灯》。
舞台上的皮筋头顶着一盏油灯在他婆娘的威逼下,在两条凳子上,上下左右地翻滚着。
小男孩的记忆里没有父亲。
台下的文鑫叔叔的家就在公园附近,50多岁,是沙石厂的搬沙工人,所以身体健硕,黑里透红的脸好似刀削斧砍,轮廓分明,硬汉形象,简直就是小男孩的偶像。
台上的皮筋的婆娘正用一种另类的办法惩罚着她的男人,她从算命先生那里找来两条凳子,让皮筋头顶油灯从左边滚到右边。
台下的文鑫叔叔也很喜欢小男孩,经常给小男孩买好吃的、好玩的。
台上的皮筋已经从板凳的上面翻滚到了板凳的下面,头顶的油灯却仍然亮着,并没有熄灭或掉到地上。
台下的小男孩骑在文鑫叔叔的肩上看着台上的表演。
台上的皮筋又要从板凳的下面翻滚到板凳的上面去……
下文鑫叔叔用甜言蜜语调皮而幽默地在诱惑着小男孩……
这几乎是艺术家后来作品中唯一的社会性理念,艺术家把他和皮筋幻化成了表现主义戏剧。
后来,对于这个艺术家而言,一切理念都是形而上的,我不会遗憾用这个词,因为它在此很恰当,我甚至可以说它们之间是诗性的,它们之所以对我们后来的艺术产生了具体的效力,正是因为它们是形而上的。
而且它们的精神深度是与画面上外在的形式分不开的。
台上的皮筋艰难而诙谐地在凳子上翻滚着高难的杂耍般的动作,用自己的嘴把头顶的灯吹灭,婆娘用另类的办法在皮筋吹灭的瞬间把油灯点燃。
皮筋傻眼了……
台下的文鑫叔叔有时还会对小男孩进行性和生殖理念的启蒙。
小男孩傻眼了……
艺术家还有一些变异的理念,画面上纷呈众多的情节,它们之间或相互消解或相互对应的结构,向我们的精神世界注入了变异的理念。
台上的皮筋念着台词:“我翻滚不了了”
台上的婆娘念着台词:“你狗日的是狗改不了吃屎!只要你个龟儿子头顶油灯穿过这两条凳子从老娘的裆下穿过去,达到老娘的要求滚巴适,以后改了好好过日子,我老娘就放过你个龟儿子啰!”
台下的小男孩骑在文鑫叔叔的肩上吃着、玩着、看着享受这一切,文鑫叔叔有些累了,扛着、喘着、看着享受今晚的公园。
后来,艺术家用这种变异的理念把皮筋头上的油灯,表现于各种形式的解构中和庄严的图式中……,某些形式仿佛在无法抗拒的恐慌下向上升腾着,另一些则重服排列着,是否是一种隐喻,或者式挣扎着肉身的愉悦,这一切都服从于一种强烈的精神和谐,这种和谐就是外化了的自然。
台上的皮筋和他头上的那盏油灯已经由戏剧镌刻在了台下小男孩的心里,和文鑫叔叔一起成长。
如果艺术家善于用影响他生长的那一幕戏剧的话,那么艺术就此生根发芽……
戏剧是人生的榜样,人生是戏剧的精华。
某些形式仿佛在无法抗拒的恐慌中向上升腾。
后来,艺术家在他的作品里有关于混沌的理念,关于神奇和平衡的理念,甚至关于语言无效的理念,这种十分物质化的混乱的超自然的画面是否在向我们显示语言的无效性……
曲终人散了,小男孩跟着文鑫叔叔在梦中聚合,还有观众,皮筋还在戏台上翻滚。
婆娘:快点噻!吹灭了有荷包蛋吃!
皮筋:婆娘你看,那娃的钱掉了!
(瞬间把油灯用手拿下吹灭)。
皮筋那婆娘用另类的办法把油灯点燃,皮筋越吹越亮,灯光越来越多。
皮筋:啊,呀呀呀呀……
梦境里的灯光不断扩散,任由扩散,小男孩幻化成了橘红色的人偶,被重复的众多的公园的人群托举,飘向了天空。
飞翔的皮筋,飞翔在梅林公园的上空,飞翔在无限广阔的天空,观众又逐渐变成了橘红色重复着的人偶,排列着在两边观看着中间的表演,随着噪音、呼喊,在振动中的橘红色的人偶,有的还在下沉。
小男孩惊慌失措,但观看的人群一点动静都没有,几个戴着纸道具尖尖帽的人被押解,他们没有挣扎,在人群的尽头,一点声音也没有,“砰……砰……砰……”的几声拟响,几个犯人拟喊着口号东倒西歪地倒下了。观看的人群无声地涌动着装满了整座公园。小男孩被重复着的文鑫叔叔的幻影托举着飘向空中,没有声音……
灯光随后加入了进来。灯光追随着蠕动的人群,皮筋在人群的尽头翻滚,还是没有声音,灯光不仅是为了涂抹橘色或照明,它还带有自己的渲染力影响着整座公园。
在灯光之后,艺术家的叙事逻辑随着情节尽可能与纯粹的力量相联系,在诗人和观众之间产生了超自然的形象。橘红色的形象,橘红色的膨胀……
(未完待续)
题插图:廖新松作品/皮筋的公园/皮筋列传/油彩丙烯综合材料/2014-20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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