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城记 — 纽约:教儿童写毛笔字

今天破戒了,本来说好不当老师不教学生的,不过,朋友有难,两肋插刀–我是做不到的,举手之劳,就很难拒绝了–何况,还是位美女朋友。

早年一起玩话剧、搞画展,如今她当了某中华艺术中心的主任,今时今日,中国强大了,关注中国春节的人越来越多,前几年帮区政府搞了个虎年国际联展—今年,她接受纽约儿童艺术博物馆的邀请—向孩子们展示中国书法。

可能是经济下滑,出外旅游的家庭减少了?以往路过的清静的儿童艺术博物馆,不但扩大了,而且,简直是可以说人头涌涌,水泄不通了,少说,大人小孩有五百人吧?

就在看来乱哄哄的场合,我刚踏进门,接待处的小姐好像就知道我干嘛来的—马上引我到“中国书法”工作室。

两小时,对着20位4–7岁的小朋友和他们的家长,我该怎么展开我的课程呢?

我用了三分钟,告诉他们中国字大概多少岁了,今天的字,是由图画渐渐演变成的—小孩子,都喜欢看图识字吧?–我选了“水”、“日”–连家长都感兴趣了。当我写了“苦”和“笑”–大人小孩都笑了–没人哭。

但是,后来,有一个小男孩还是哭了—因为他照我写的字–大了很多,他母亲要纠正他–可能怕他浪费纸张,也可能希望他写得更像我—但是我看过去,他写得非常好!比率、位置、比重–都基本对了,只不过,笔划粗了好多–而已。我马上过去称赞他,他好像得到了救星,也许,他认为母亲没资格教他?他向礼貌的向我提出要求:想换一只小毛笔—-这说明他有感觉了,自信有更好的方法了!—第一次抓毛笔的五岁小洋人啊—我马上换了一支笔给他,并且开他母亲玩笑:别听你母亲的,照我的写—全体都笑了–他也破涕为笑了。

中西家长都一样,喜欢以自己的思维、眼光硬性督导孩子学习。往往忽略了孩子的本能和原创性。后来,这孩子还提出新的要求–想知道“龙”怎么写–他刚画了一条象蛇一样的龙—我示范了龙的繁体字—–他居然没有写错一笔!–只不过,左右结构换成了上下!

还有个五岁的小男孩,居然可以拷贝他名字中的“威”字—连感觉都像我,真神了!

但是,写得最好的还都是女孩子,心静,不但能留意笔划,有的还能防出笔,甚至创出自己的笔法—-

即使笔划顺序不对,但是最后达到相近的形体—一个从没接触中国文化的小孩子,星期天,第一次来写中国毛笔字—已经够意思的了。

有个叫“露伊丝”的五岁小女孩实在叫人难忘,这么复杂的笔划,第一次写,居然没一笔错,而且三个字大小均匀,美丽如她的容貌–他的父亲都呆住了,因为他自己写得不如她。

不过,孩子们的耐心一般都有限,尤其是男孩子,在家长陪同下,半小时就有退意了,不过,来来往往,进进出出,不断有新孩子、新家长进来。

为了迎接春节到来,我示范了“新年快乐”,顺便,教他们认识“生日快乐”–我坚持用繁体字的“乐”,他们都觉得很难写–但是都觉得这个“乐”看来很乐,于是,我写了篆体字的“乐”–那是个乐得举起双手的人—-家长和孩子们都开始写、开始画这个篆体的“乐”字,个个都写的很像,不管粗细、歪正—都很有自己的“乐”感—-这时我想起弘一法师教学生:由篆字入手的道理了。尤其是小孩子,给他们写中国字感觉像涂鸦、像绘画—-才渐渐有兴趣进入状态。

每个孩子,都给了他们一个中国名字,请他们照写,有的还写弟弟的名字,有的写姐姐的名字,有位小女孩战战兢兢地问我,是否可以写她一岁妹妹的名字,她在家,来不了。

我准备了特制的书签,写上孩子的名字,送给他们,他们迫不及待地埋首拷贝。。。

我也没特别纠正他们的抓笔法,太低了,提高点;太高了,移下点。。。家长都在,孩子们都很乖,六碗墨汁,换了好几拨人,有惊无险,都没打翻—个别小孩子涂黑了好几张大红纸,他们的家长母亲不阻止,我也由他去—-涂鸦–是水墨书画必经之路。衣服藏了,脸黑了,眼黑了,手黑了—家长会处理。我只是告诉孩子们–再喜欢写毛笔字,墨汁不能当可乐!

有一对家长,看着孩子写,自己乐得学,教了他们写自己的名字,写的还真有鼻子有眼,难怪孩子聪明—能写出那个形似神似的“威”字来—-可是,一经鼓励,再经夸奖,一发不可收了—居然请我写他们家中狗狗的名字—-还不止一只!


黄锦江(江上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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