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母的娃娃亲(2)

命运又一次展示了它不可动摇的权威,我多病的奶奶去世了,我的小叔当时才6-7岁,我爷爷常年在水库上工,小叔没人照顾。我爸被从学校招回来,奉命和我妈成婚。

我妈那时在乡里的宣传队工作,就是每天在样板戏里跑跑龙套,轻松,好玩,走到哪里都是好吃好喝招待。不知道她那时是否有过喜欢的对象,毕竟,在宣传队里,基本都是多才多艺,能说会道的青年, 十多岁的小姑娘怎么会不动心。

我爸的不苟言笑,在我妈眼里是“榆木疙瘩 ”, 我爸温和的读书人气质,在她眼里是“说话有气无力”, 就连我姑姑拉着她的手亲切的喊她“小妹”,都被她嫌弃说“肉麻”(姑姑已经随夫去了艰苦的青海,也没有办法照顾我小叔)。总之,在她嘴里, 我爸一无是处。她跟我外公闹过,但是外公坚持说,这家人是好人。 我舅舅也说这个人值得嫁。 就是那个和我爸打架的舅舅, 因为根正苗红,成了工农兵大学生。 他去找我爸一起上北京闹学潮,我爸见他脚上的鞋子破的不成样子,就脱下自己的鞋,套在我舅舅脚上,说:穿双好鞋去北京吧。

就这样,不情不愿的和迫不得已的两个人,结了婚。我爸只请了三天假,路上来回要花两天。

从此,我妈在宣传队里每天蹦蹦跳跳的快乐生活,戛然而止,她不仅需要照顾一个6-7岁的小叔子,还需要下地干活挣工分。 而我父亲每次写回来的家书,都是寄给我爷爷的,开头总是“父亲大人膝下“,只在信的末尾,提一句 “问好小蓉” (我母亲的小名),他寄回家的钱也都是寄给我爷爷的,而我爷爷并没有主动给我妈。二奶奶对我妈深表同情,把小叔过继到她和二爷名下,帮我妈减轻点负担,我小叔在我妈的幽怨中和我二爷的戒尺下,小心翼翼地长大。 这些艰苦岁月,在日后几十年里,经常被我妈挂在嘴上,稍有不满,就拿出来历数她在邵家经历的剥削和苦难。

我姐出生是在他们结婚3年之后,而我比我姐小了5岁。 我一出生,就赶上新的户口政策,我妈终于进城了,而我爸把他对我姐亏欠的父爱,都给了我。

我妈拿到城市户口接收函后,老家的干部还曾故意刁难不放人,是我舅舅打了电话,他们才盖了章,算是给了我舅舅一个人情,日后可以去讨回点什么。 二十年后,当我拿着深圳的户口接收函去武汉办理时也曾受过阻挠(跑三次每次都差个什么文件),受下面科员的点拨,我出门买了条烟转头送回去,就什么都不差了。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有没有一点进步。

大概是在我读中学的时候,我妈又跟我爸大闹了一场,楼上的阿姨来劝解,我竖着耳朵听到是因为我妈无意中发现我爸偷偷藏起来的一对儿绣着鸳鸯的枕套,是我爸的前女友送给他们的结婚礼物。 估计我妈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我爸的这段过去。 闹罢,日子继续过下去,她再也不提这件事,写到这儿, 我非常好奇楼上阿姨究竟是说了什么,能让她对这件事如此克制,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都会被她挂在嘴边,唯独此事她从此绝口不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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