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仁忠:路漫漫,吾将上下求索: 我的“城南纪事”(215)

(续)第十四篇 江山易改 秉性难移—我的“城南纪事”

政治夜校教员培训开始上课了,为了使事情简单化我就直奔主题从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讲起,其实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中要讲解这两个概念还是比较容易的,如果从头开始从商品的使用价值和价值、劳动创造价值、剩余价值、资本剥削劳动价值去科班式的讲,那些政治夜校的教员因为文化程度毕竟不高,对这些抽象的概念理解起来还是比较难的,反而直接从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开讲是似乎容易直观些。比如说经济基础直观的讲就是由生产力所形成的生产关系总和,而上层建筑就是在经济基础之上形成的能够保护促进当然有时也能破坏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某种架构,这种架构既有很客观实在的比如政权等也有抽象的比如精神文化等,这两个概念在实际讲授中它其实比较具体因而易予理解。当然教员们文化程度较低的特点需要我把这些政治经济学的概念讲得更实在些具体些,于是我就干脆用这些教员们所在的生产队和生产大队的情况作例子,而这也是我们进行基本路线教育要去“揭阶级斗争盖子”需要的。

我给这些政治夜校的教员们说道,你们和生产队生产大队的社员们在一起劳动种庄稼生产粮食,这就形成了生产力,生产力是能够创造物质财富的,有了这种生产力自然要形成一种生产关系。比如土地是国家的让你们耕种,大型农具等生产资料是集体的,人民公社的社员以自己的劳动进行耕作,这样国家集体和个人就有了关系,这种关系就叫生产关系。这种生产关系它是很具体的,比如最后它决定着生产力所创造的财富的分配,我们生产出来的粮食,要上交一部分公粮作为支付给国家的农业税,同时还要按计划向国家出售商品粮,这两部分实际上是作为国家让我们耕作土地的回报,余下来的粮食中集体要留下一部分作为发展生产的储备,然后才是我们社员个人按照各自劳动的情况进行分配。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也就是经济基础之上必然有相应的上层建筑,比如国家的农业政策,生产队和生产大队集体的规章制度包括分配制度,更主要的是有管理机构,生产大队有党总支书记、大队长及会计三人所构成的权力机构在执行国家的农业政策和维护集体的规章制度,所有这些就是在经济基础上面形成的上层建筑,当然上层建筑还有更宽泛当然也更抽象的一些东西,比如意识形态上如果我们社员之间发生矛盾大家在解决矛盾的时候常说的“做人要讲道理”,这个“道理”也属于上层建筑领域。

其实要重点讲授的不是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这两个概念,而是它们两者之间的关系,这也是工作的目的,因为我们要动员群众去“揭阶级斗争的盖子”。理论上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之间关系很清晰明确: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是辩证统一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经济基础是上层建筑赖以产生、存在和发展的物质基础,上层建筑是经济基础得以确立统治地位并巩固和发展的条件。经济基础的性质决定上层建筑的性质,有什么样的经济基础就有什么样的上层建筑,经济基础的变更必然引起上层建筑的变革。上层建筑对经济基础具有反作用,为自己的经济基础服务,上层建筑维护经济基础的存在与发展,在上层建筑的方方面面中也有与经济基础不相适应甚至成为阻碍甚至破坏经济基础的因素。这些概念性教条性的的东西讲起来并不难,重要的是如何让它们与实际相结合,根据当年实际的“整顿运动”的情况和需要,我在讲授中结合实际重点指出了上层建筑有可能出现不适应经济基础的因素,我给这些各个生产队的政治夜校的教员们讲到,比如你们的生产队和生产大队,它们的上层建筑结构从大的方面是与经济基础相符合的,但也一定存在着与经济基础不相适应的种种因素,我们需要把这些种种因素找出来,批判它克服它消灭它,鼓励大家回到生产队在政治夜校中向社员群众宣讲,支持社员群众揭露和批判生产大队和生产队领导班子中存在的问题。

似乎这种讲授方法收到了较好的效果,当各个生产队政治夜校的教员们回去“鹦鹉学舌”般的比较浅显的向社员们上课时,明白了一些事理的生产队社员们都很积极踊跃的去找寻领导们在工作中的缺点乃至错误,把工作中的矛盾和问题揭露出来推动革命和生产的向前发展。当年胜利公社有不少基层生产队的农民到工作队驻地直接找到陈书记杨部长汇报反映生产队生产大队工作中的问题,表示也要揭一下阶级斗争的盖子,他们来反映问题时多数人都要提到是政治夜校教员听了许老师讲课后回来给我们上课,才让我们明白了应该勇于和敢于揭露工作中的矛盾和问题,这当然是对我给生产队政治夜校教员们讲课的肯定,当然从另一个方面也加深了我与陈书记杨部长的工作关系。

在做这项事情的过程中还是颇有收获和感悟。其实当年的我已经对走到尾声的文化大革命那场浩劫有了一些认识,至少从国民经济状况越来越糟人民群众物质生活水平越来越低上,觉察和认识到那种反反复复的折腾永无休止的斗争不是正道,对当年邓小平先生所领导的“整顿”还是很寄于希望,所以自觉不自觉的还是想做一点有意思的事。当能够借张春桥那篇大块头文章来发挥一下,有点像以己之矛攻己之盾那个味道,无论是在事情的进行中还是事后多少还是颇有点自得的,宣传部门不是强调要学张春桥的文章吗,我们也学了也宣讲了,但最后达到了我们自己的工作目的和效果,这一点还是使自己很自慰其实从更大的方面来讲是使自己很骄傲的。

当然几十年过去了,今天在写回忆录的时候说这些话不是想标榜自己,更不是说自己有什么先知先觉,其实当年做这些事的时候还是很茫然的,只是在意识深处有一些东西在起作用。比如那个潜意识深处一直有的人皆平等观念,在当年我接触到生产队与生产大队基层的社员和掌握一定权力的干部在分配上还是有很大的不公平不公正时便起了激发我的作用,当我们的基本路线教育工作队需要去“揭阶级斗争盖子”时,我便很积极并且也能逢场作戏以学习宣讲张春桥文章为名,鼓励底层的社员群众去发现和揭露生产队生产大队工作中的矛盾和问题,去支持受到不公平待遇的基层农民尽力去争取他们该有的东西。

这次给胜利公社各生产队政治夜校教员培训,其实是我第一次践行讲课,而且第一次上课学生居然就有200之多,这次授课为我今后这一辈子的教师生涯不仅是开了一个好的头,更是让我体会到了当老师讲课的乐趣。这次讲课中我算是发现了自己在这方面一点天赋,首先是语言的爆发力,往讲台上一站开口一讲,我居然发现在这一时刻好像是茅塞顿开似的语言一下子就丰富了,不少精彩的话语脱口而出甚至有妙语连珠的味道,有时使我自己都怀疑这是不是我在讲呵。其次是在课堂上吸引和集中学生注意力,当年在一个挺大的其实不是正规教室的房间,除了临时安装的课桌椅上坐满了人外,还有不少人站着挤满了教室,也许是所讲述的内容吸引人,也许是出口的语言使人侧耳,或许是我把那些比较深奥的东西深入浅出的表达,总之每次上课时200人的教室中居然很安静,大家都静静的听着我的授课,让我充满了讲好课的自信力。第三是如何把繁难问题简化进行讲授让它尽量的通俗易懂,在我第一次上课的经历中便有了身体力行,其实每次上课是半天三个多小时,严格的说我没有很深入的备过课,更没有教案之类的东西,每次都是在确定了今天要讲的主要内容之后,脑子中便一直不断的盘旋着一个问题,思索着该怎样讲才能让这些文化程度不太高的年轻教员们能听得懂,这也许就是通常所说的为讲话打个腹稿吧。

这些第一次讲课的收获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是让我受益了一辈子,大学毕业后我选择了高等学校教师的职业,其实说想要选择高等学校教师的职业它有很多因素,但不得不说当年在胜利公社给这些政治夜校教员的第一次上课的体会和收获起到了也很重要的作用。比如,当一名吃开口饭教师的自信心应该说从那个时候就有了,登上讲台为人授课时思维和语言能使自己都感到吃惊,又如,做一名教师的乐趣当年也早早的享受了,教学中愉悦的互动使人乐在其中,更为重要的是我在西南财经大学从教的近30年中,是给学生讲授高等数学,对经济管理类学生来讲如何把緊难的抽象的数学深入浅出的讲授给学生应该是很重要的教学技能和手段,而这一点我在当年就已经践行过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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