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串联记忆之四：接受检阅

按照安排，我们被确定在11.3.接受检阅。因为驻地实在遥远，享受乘专车过去的待遇。其实，这批受阅者相当一部分人是采用乘车方式的。

天刚放晓，大家就急急起来，洗漱吃饭打理完毕列队等候在庄头。来了几辆解放牌卡车，每车约30几人，也差不多是满满当当了。队列从高到矮，依次递减，大体上可以保证个体在左侧的视野。

车怎么走的，到哪里去，我们简直一头雾水。只是当车停下来的时候，我们才看到，原来集中了好多好多的车队。停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等待看见伟大领袖的音容笑貌……这个时间并不短暂，以小时为单位计算吧。虽然耳边响着高音喇叭的旋律，但精力还是在不断减弱的。

突然，广播中传来东方红的旋律，大家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知道现在是上午十时了，毛主席和林付主席登上天安门城楼了。此时，喇叭里响起震耳欲聋的万岁声。稍倾，由林付主席发表讲话，他那地道的湖北话让人听得似是而非的。一个多小时的讲话结束后，检阅正式开始，车队也缓缓地向前挪动。

车队的移动有序而舒缓，只在进入东长安街那宽广的街面时才彼此拉开距离。整个街面并排着五行汽车，相互基本等距，由东向西行进。我所在的车从金水桥往广场数，应该是第三或第四行。虽然都是南辛庄的，举目看去仍然一个人都不认得。

当我们的车进入天安门的视野时，大约已经下午五点左右了。夕阳的余晖照得天安门城楼金碧辉煌，城楼上的人根本分辨不出来，只见个头的差异。但毛主席和林付主席位置居中居前，他们的军装显得特别耀眼，容易认出来。从进入广场开始，车上的人都激动起来。所有人都用力挥动手中的红宝书，高呼着万岁，有的甚至在车上也跳动不止。不少人涕泪崩流，与广场上的呼喊声汇集成震耳欲聋的声浪，又反过来助推着气氛的狂热。

经过广场的时间很快过去，车上人的情绪渐渐变得平和，这时，广播中传来周总理熟悉的声音“同学们，天快黑了。请大家撤离广场，不要拥挤。毛主席已经站了七个多小时了……”这段语音反复传来，直至我们驶离广播区。说明我们车队的位置非常靠后，也说明车队结束后，广场上的人流在向城楼方向拥来。这次检阅是八次中人数最多的一次，超过了两百万人。

八次检阅红卫兵，规模之大，影响之深远至今没有人细说。从仪式上看，就是展示新的领导班子。八大那套班子成员人们都耳熟能详，几乎家喻户晓了。没有声势浩大的替换仪式，恐怕难于消除人们心中的印象。但是，这种造神运动的消极影响却是灾难性的。它强化了人们的盲目性、狂热性，为半年后开始的大规模内乱和武斗提供了认识基础和情绪储备。

长时间看，在彻底横扫“四旧”之后，人们的道德和文化修养都被从根本上改变了。当今社会的“坏人变老了”等类现象的延续，值得引起对于国民性特质的深思。实际上，时间没过几年，当事人就出来说“讨嫌”了，就把这件事描述为“为了打鬼借助钟馗”的不得已而为之的了。

2021.06.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