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柳永“平反”(四)

柳永40岁以前在汴京时不是官员,他跟妓女、歌女接触并不受条例的限制。分析一下这段时期他为她们写的词,其中有一部分其实是表现对她们的同情、赞赏她们的美貌与才艺。即使是被晏殊看不起的“针线闲拈伴伊坐”《定风波-自春来》,以及王国维讽刺的“奶奶兰心蕙性”(《玉女摇仙佩-佳人》),也不不能算是低俗之作。两首词反映了一些柳永对女性的平等和尊重的意识。

这段时间里,柳永所写的格调最低的是一些“狎妓词”。据研究,这些大多是请托作品,并她们那里得到不菲的润笔。《嘉庆余杭县志》载:“妓者爱其有词名,能移宫换羽;一经品题,身价十倍。妓者多以金物资给之。” “品题”即写好以后签上自己的名字。柳永写这类词存粹是作为商品交易。这些词不是一般的礼物被收到后保存起来,而是装裱以后挂起来,就好比如今某些企业的老总,要将与高级领导人的合影或是名人题字,高挂在办公室里充门面。与之类似,柳永的那些词是为妓女充门面的,是让嫖客看的,目的是起到提高身价、“发展业务”的广告效应。

然而,50岁时柳永一旦入仕,行为立马儿就变了,他开始“严格要求自己”,词的用字变得雅致起来,题材也变得严肃了。“道宦途踪迹,歌酒情怀,不似当年”(《透碧霄·月华边》);“名宦拘检,年来减尽风情。”(《长相思·画鼓喧街》)。啊,逛青楼已是遥远的过去了。柳永还开始不断歌颂“大好形势”,这样的词是他晚年词的主旋律。他还开始向皇帝献词,典型的一首是《醉蓬莱-渐亭皋叶下》:“…… 此际宸游,凤辇何处,度管弦清脆。太液波翻,披香帘卷,月明风细。” 可惜“宸游”一词涉嫌犯讳,“波翻”二字也引仁宗不悦。(不管怎么说,30年后仁宗真的是读到柳永的作品了!)虽然未受惩罚,但柳永希望加速转京官的愿望未能实现。

在柳永的作品中,赠人的应社之作不少。范仲淹、吕蔚、孙沔、刘敞等大臣都曾是他谒见的对象,并有赠词。这些词的目的,跟唐宋其他诗人、词人(包括李杜)应社的目的一样,除了向对方表示尊重外,还希望得到赠主的举荐和提携。所以这类词总是赞颂对方的德行与政绩,祝赠主节节高升。这些词作中,除了《望海潮-东南形胜》之外,其他作品艺术价值不突出。但是,赠主都是人品端正的大臣、名臣,没有一个人格低下的奸臣。看来,柳永对恭维对象的选择,以及恭维的尺度都是有考量、有底线的。

我一直认为,看一个人的人品怎样,最好的参照物是看他对下级、对无权势者、对不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人,究竟是什么态度。柳永50-60岁期间当了9年的地方官,口碑很好。他任余杭县令3年,体恤民情,颇有政绩,深得百姓爱戴。仁宗宝元二年(1039年),柳永任浙江定海晓峰盐监时,作了长篇叙事诗《鬻海歌》 ,诗中细致描写了海边盐民的悲惨生活,表达了去兵役徭役、罢盐铁,让人民过上好日子的主张,表达了可贵的儒家民本思想。这首诗的格调与他早年的青楼词有天壤之别。晚年的柳永被当地人尊为 “名宦”,确是实至名归。《鬻海歌》被钱钟书先生选入《宋诗选注》并给予较高的评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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