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散记（四）

这次回国，我们小学同学聚会了一次，几个好友发小小聚了几次。聚会时，喜欢发牢骚依然在发牢骚，对生活满意的依然满意。两个观点对立的发小还像以往一样拌嘴，大家都嘻嘻哈哈地帮腔逗哏，这样的拌嘴我们已经习惯，并不会影响大家之间的感情，毕竟我们从小到大已经快在一起混一辈子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以前我一直觉得爱发牢骚是性格使然，后来我明白了，不止性格的原因，还有接受的特定信息的原因。我的小学同学早都退休了，他们的社会信息主要来自微信和抖音，而微信和抖音是会根据你的偏好为你推荐你以前喜欢浏览的类似信息的。总爱看负面信息的，就总是收到负面信息；喜欢看正面信息的，就总是收到正面信息。等于没完没了的正反馈，不断强化你的偏好。时间久了，自己又没有意识到的话，就会慢慢被接收的信息左右了认知。我看有些偏激的同学谈论社会和政治话题，感觉他们都是被谣言带偏了。如今的社会是娱乐至上的社会，为了流量和特殊政治任务，自媒体上谣言和谎话大行其道。这不仅是中国的现象，全世界都如此，我之所以退出推特，就是因为那上面虚假信息和谣言太多，尤其是中文信息。可不管谣言多离谱，也总是有一部分人信。而造谣和辟谣是完全不对称的战争，真是造谣的动动嘴，辟谣的跑断腿。

总结大家的牢骚，最不满的就是对言论的控制，尤其是文化人和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比如我的发小，画家静雨，也对钳制言论不满了。以前他不问政治，聊天时也从不谈论政治话题，就是专心画画，属于将赚钱和个人爱好完美结合的成功人士。他在一个画家群里，说他们那个画家群被封了二百多次，每次被封后就旋即建立一个新群，弄得他总是找不到以前群里的信息，因此对动不动就封群很不满。他自己讲，画家这个圈子，是社会上最喜欢标新立异，又无拘无束的群体了。他也承认，群里的一些画家确实总说些离谱的话，他也不知道真假，也不怎么关心。

因为各自的圈子和阶层的不同，所接受的信息也有很大的差异。与社会上一样，我们同学发小之间的观点也是千差万别，没有什么统一认识了。这和毛时代的思想统一有着极大的反差，这个反差可以说在自由度上有了很大进步，但在社会凝聚力却是一大退步。如今全世界都被这种自由所撕裂，连是非对错都没了标准。

我不知道中国政府的是如何了解民意的，因为政府设置的管道很有限，除了信访局就是12345投诉电话。我估计社交媒体是政府了解民意的一个主要渠道，个人希望政府有专门机构收集民意，而不只是删帖和封ID。

信访局没去过，但12345电话我打过。以前沈阳有个政风热线，专门受理民众投诉的。现在政风热线被12345电话取代，而12345电话是全国通用。就是在任何一个城市向政府反映问题和投诉政府部门都可拨12345电话。政风热线我前些年用过，很管用，我当时投诉的是楼下烧烤店的污染问题，反应很快，第二天就来电话找我核实情况，然后没几天就派人来处理了。还有一次是暖气不热，投诉后也是很快来人处理。

这次我也试用了一次12345，投诉的是政府变更地址后，没有主动为居民办理房产证的变更，而把问题留给了住户。电话打完后一周左右，房交中心的人就来电话跟我解释，说变更地址不是他们决定的，他们也不清楚，所以没法上门服务。我说：你们政府各部门该协调处理啊，不能各行其是，给老百姓找麻烦啊。这个人非常耐心地听取了我的意见，说我提的建议很好，她会认真向领导汇报，希望以后改进服务。大概过了不到一周，12345又来电话追踪处理情况，问我房产交易中心的处理结果我是否满意。我这人受不了好话，总是见好就收，不会死磕。房产交易中心的人那么和蔼耐心地跟我解释，我也不能得理不让人啊。于是我对12345的人说，我对解释很满意，但这不是房产交易中心的问题，是政府部门之间协调不好的问题。希望你也向市政府汇报，今后更好为人民服务。

也不是什么问题投诉12345都管用的，有些特殊事情，如果市政府已经做决定不予立案的，12345就不给立案。比如沈阳前些年发生一起公交车爆炸案，我以前的一个70后同事两口子正好在那辆车上，爆炸时俩人坐在车后部，虽然都没受伤，但我同事的耳膜被震穿了孔，可到现在医药费的问题还没解决，依然是自己在垫付。他投诉12345好几次都说这个是市政府专案，不予立案。我不知道国外这种状况时如何处理的，911时那些受伤的人是否由政府负责免费治疗。沈阳这次案件的伤残人员据说是应由公交部门负责，可公交部门又推脱是公共安全问题，政府也应负责。我到觉得这个事是应由政府负主要责任，因为提供安全服务也是政府的一项公共职能。

啥是全过程民主我不知道，但人民群众监督政府应该是全过程民主必不可少的内容。现在政府决策的过程是否有改进我不知道。以前沈阳市政府没少做不负责任拍脑门的决定，前些年，政府为了市容美观，要求市民拆除所有窗户栅栏，拆除费用由住户出。这么不讲理的霸道决定，竟然推行好一阵。可后来拆除了栅栏的住户发生了多起入户偷窃案，老百姓怨声载道，政府又无力迅速解决入户偷盗问题，不得已又收回了成命。可再装铁栅栏时还是住户自费，政府不管了。这种政府就根本没有一点为人民服务的意识，更别提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了。那个时候没有政风热线，也没有12345投诉电话，有的话，我估计电话会被打爆。

这些年政府的窗口单位服务意识增强了不少，窗口的工作人员都换成年青的大学毕业生，服务态度和办事效率都明显进步了。政府领导的任命也有了公示期，似乎老百姓可以监督了。可对政府的决策监督机制还没建立起来，老百姓的监督还是缺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