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躲警报(2)

当走出防空洞的那一霎那,我的眼睛对外面强烈的阳光还有些不适应。母亲把我的手握得越来越紧,原来她被眼前那各种恐怖现象吓得不敢迈步。可她还是不断鼓励我不要怕,她说总是要走回家的。我的眼睛一横扫,天啊!街上有躺在地上、身子下面有一大滩血、早已死去的人;还有被炸得残缺不全的尸体,树枝上也挂着穿高跟鞋的腿和手,还有许多。。。我再也无法看下去。。。冷不防前面还有人奄奄一息的呻吟着,那声音是从死人中发出的。母亲忘记了我,甩开我的手奔了上去。但她站在乱七八糟的死伤人们前,没有畏惧,可束手无策不知怎样是好。接着围过来许多人,七嘴八舌地想办法。远处还有嚎啕大哭的声音传来,恐怖、悲痛的气息笼罩着街头,也深深地扎在母亲和我的心里。回到家里母亲比在防空洞里还要不安,她夜晚常常被恶梦惊醒,叫醒我和父亲说:“我们以后再也不能上街了”。就这样我们一家在重庆过着动荡不安的日子, 三天两头跑警报。

重庆大轰炸(照片来自网络)

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才明白中日战争时期在重庆跑警报是怎么一回事,才明白日本侵略中国是蓄谋已久。同时也能理解中国的老一代用自己亲生的经历去评价历史,怨恨难以消除。

在这动荡不安的日子里,母亲快要生二妹了。记得母亲生二妹时住在重庆宽仁医院,父亲下班后常带我去看母亲。医院里庄重的医生、宁静可亲的护士和洁白无瑕的环境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对我的成长和后来的职业起到了很大作用,加上父亲对我说:“你长大以后要学医、当医生,自实其力,不要作男人的花瓶”。我虽然不能完全理解父亲的话语,但它却牢牢地印在我的心里,好像当医生是我未来既定的目标。看见刚出生的妹妹,红润可亲,我心里一阵兴奋。可母亲却催促父亲说,你们赶快回家,怕有警报。

在重庆,战火越烧越烈,我们搬家了。母亲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她喜欢而快活的地方,到了成都。为了安全,父亲让我们住在西门外土桥,距离他上班的地方很远,几乎不能每天回家。那时我们租的房子在乡下的一个大院子里,天井宽阔,夜晚寂静,母亲总是提心吊胆,怕有坏人来。白天母亲有时候去十多华里以外的小镇上买菜,二妹由我看顾。那时二妹已经有几个月、会坐竹椅车了,她不高兴就哭,而我又抱不动她、全身肥滚滚的小东西。特别是她拉了大便以后更糟糕,那时没有婴儿尿布,大便会涂在车上、衣服上。加上她自己乱抓,又脏又臭,更急得我不知所措。母亲提着沉重的菜篮,汗流浃背地走回家、很累,见妹妹的模样,免不了骂我好一阵子,我心里感到很委屈。

母亲在芝加哥,9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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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学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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