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文革开始

四清运动才结束,1966年文化大革命又开始了。随着“革命”的 大字报铺天盖地。斗争走资派、斗牛鬼蛇神,戴高帽子、挂着黑牌、游街示众,一浪接一浪。母亲问:怎么中央和一些领导都是走资派?她担心儿女们卷入其中,说“这可不得了,千万不要参言”。母亲担心儿女们卷入其中,她告戒弟妹们,不要去斗争领导,否则以后是要被报复的。

许久不见面的小弟突然回家来。母亲给他煮的两大碗面,转眼就被他吃光,一切不用细说母亲都明白了,他也遇到了麻烦。事实上,他刚出学校大门,走上工作单位,就遇上四清运动。被派到农村清理“四不清”问题。他本来不是运动的对象,可教师也要响应号召向党的交心。他本着对党忠诚老实,“狠斗私字一闪念”,“在灵魂深处爆发革命”,响应工作组的号召暴露了读书时,背家庭包袱,消极悲观的思想。他哪里知道因为他的家庭出生,在残酷斗争、无情打击的政治运动面前,自己会面临的危险。四清运动本来就是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思想指导下开展的,当时,在全学区把他们树成榜样号召大家向他们学习,背后却把他们定成‘“四类”。他被工作组认定是对党不满。文革开始,他就被“揪出来”,接下来被隔离审查,监督劳动,直到最后才宣布在“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针下被“解放”。小弟年青、单纯、头脑简单,初出茅庐就吃到了苦头。

母亲一直生活在困惑、恐惧之中。红卫兵抄家是家常便饭,破四旧成为全民行动,还要求自查。虽然还没有抄到我和弟弟妹妹们的家里,母亲提醒我们不要大意,要我们彻底清查和烧毁家里的老照片。我知道过去年代的那些照片是母亲珍贵之物。是她与父亲美好生活的记载,她有多舍不得。我边清理边想,祖父、父亲的音容从此消失了。晚辈们再也看不到了。母亲年轻时的风姿也不能再现。心里好伤感。最后,家里的书籍和照片一扫而光,无一样保留。

清理中,我发现父亲给我的一些信件,吓了一大跳。父亲是学美术的,多才多艺,教美术、也教音乐。他这些信里有他编写的歌,有谈论高兴的事,也有他画的国画。有一封信是1947年初写的,内附有一小段剪报。简报内容赞扬宋家三姐妹,提到宋美龄曾经到美国为抗日战争募捐一事。我一看吓出一身冷汗。这还了得,那时候谈论国民党、宋美龄的好是绝对禁忌。凭我保存此信就足够被定为现行反革命,株连全家和后代。其实我也不是有意保存的,是日久忘记了。当时我紧张地烧毁了老照片,还把父亲的全部信、画都烧毁了。事后很后悔,不仅没有把那些可贵的照片设法保存下来。就连我喜欢的、父亲的画也没有保存下来。那些画与政治并没有关系啊!

一个漆黑的夜晚,在楼梯暗淡的灯光里我看见门前有人影,心里有些不安。当年没有电话,我们住的宿舍有机关工厂医院不同单位的人。如果工作需要找人,不分白天黑夜,都会在楼下大喊大叫,使得整栋楼房的人不得安宁。那时候夜晚敲门准是抓人,抓甚么的都有:走资派、牛鬼蛇神、孝子贤孙等等。一位同事悄悄地进了我们的家门,对我说:“现在你赶快送婆婆到另外的儿女家去,今天晚上有人要来抓地主”,还说:“把镜子收起来,镜子是照妖镜”。于是我连夜晚将母亲送到弟弟家,使母亲免受了一场惊恐。

母亲平时每天要上自由市场买菜,或者上商店买东西,文化大革命开始后慢慢地她却不敢进商店了。疯狂的时候,见人办事可能都要说几句语录,买东西之前先来一句语录,否则就是可能是对领袖不忠。母亲怕说错语录招惹事非。同时跳忠字舞也成风,许多单位的高音喇播放着各种音乐,音乐一响人们就开始跳忠字舞。母亲问会不会要求大家都跳。她担心自己不会跳也会成罪过。

红卫兵大串连开始,一位朋友的孩子,是中学生,母亲很熟悉,在“停课闹革命”的号召下参加了大串连。开始母亲常常提起一些说听到的新消息。她纳闷大串连的孩子们,在全国各地乘火车吃饭为甚么都不要钱。后来母亲不再谈论大串连的事了,因为她熟悉的孩子在两派群众武斗中被打死了。母亲为朋友失去孩子心里难过,她又要我去安慰那位朋友母亲。

93年和母亲在辛辛那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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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学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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